林子渊几乎是被张萌萌半拖着冲进山神庙的。破败的门板在他身后吱呀一声合拢，勉强挡住了外面的月色。他靠着一根歪斜的柱子滑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脖颈上的黑纹突突直跳。那黑色已经爬过了锁骨，正顽固地向心口蔓延。
“快！”张萌萌的声音发紧，她飞快地扫视这间不大的庙堂。神像早已斑驳不清，供桌积着厚厚一层灰，角落里堆着些烂稻草。“这里不能久留，他们很快会追来。你需要什么？怎么炼？”
林子渊咬着牙，从怀中摸出那个寒玉盒子。赤阳草静静躺着，散发着微弱的热意。“丹炉……最次的也协…还有，离火石，或者任何能引火的东西……”他话开始有些喘，毒素显然影响了他的气息。
张萌萌立刻动手翻找。她踢开那堆烂稻草，下面居然真有一只破了一半的铜制香炉，虽布满铜绿，但形状尚存。她又从自己腰间的一个锦囊里掏出两颗火红色的石子。“给！这是剑宗丹堂弟子常用的引火石，够吗？”
“够了……”林子渊接过东西，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他强撑着站起来，用青玄剑尖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刻画起来。线条歪斜，但一个简陋的聚火阵法雏形逐渐显现。他将香炉置于阵眼，把那两颗引火石用力一磕。
噗的一声，一簇橘红色的火苗应声燃起，舔舐着香炉底部。
“你撑得住吗？”张萌萌看着他冷汗涔涔的脸和发黑的脖颈，眉头拧得死紧。
“撑不住也得撑。”林子渊扯出一个难看笑容，打开玉盒，心翼翼地将那株赤阳草投入开始发烫的香炉。滋啦一声，一股极其刺鼻的、混合着焦糊和某种辛辣草药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呛得张萌萌后退半步，捂住了口鼻。
林子渊却像是没闻到，他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双控制着火候的手上。灵力透过指尖艰难地输出，维持着那簇火苗的稳定。香炉里的赤阳草开始翻滚、融化，渗出粘稠的红色汁液。他手臂乃至脖颈上的黑纹遇到这股药气，似乎蠕动得更加剧烈，带来钻心的疼痒。
“你去门口守着。”他声音沙哑，额上的汗珠汇聚成股，流进眼睛都顾不上擦。
张萌萌二话不，提剑走到庙门边，透过门板的裂缝紧张地向外望去。夜风吹过山林，树叶沙沙作响，远处似乎还隐约传来几声模糊的犬吠。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点点过去。庙内，刺鼻的药味越来越浓，几乎凝成实质。香炉内的红色汁液开始收缩，逐渐向着固态凝聚。林子渊的身体开始幅度的摇晃，输出灵力的手臂颤抖得厉害。黑纹已经蔓延到了下颌线，再往上一点，就要侵入头颅。
“快好了……就快好了……”他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给门口紧张的张萌萌鼓劲。他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咬紧的牙关发出咯咯的声响。
就在那团红色汁液即将彻底凝固成丹丸形状的刹那——
“汪汪！汪汪汪！”
清晰无比的犬吠声，毫无征兆地在山神庙外不远处炸响！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饶呼喝。
“这边！嗅灵犬找到他们了！”
“包围山神庙！别让那贼子再跑了！”
张萌萌脸色唰一下白了，猛地回头：“他们来了！好多脚步声！还有狗！”
林子渊的心猛地一沉。丹药就差最后一步凝固定型，此刻若是中断，前功尽弃，赤阳草药力尽毁，他必死无疑。可若是不走，立刻就要被瓮中捉鳖。
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抉择。
“拦他们一下！就一下！”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眼睛死死盯着丹炉内那枚即将成型的丹药，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疯狂涌出，做最后的冲刺。
张萌萌没有丝毫犹豫。她猛地推开破庙门，长剑一横，站在了门口。月光下，十几名玄剑宗弟子正呈扇形围拢过来，为首的几人手中牵着几条通体黝黑、目泛红光的恶犬。那犬龇着牙，口水滴落在地，发出嘶嘶的轻响，显得异常凶戾。
“圣女！让开！”一名弟子厉声喝道，“你还要执迷不悟，庇护这窃药贼吗？”
张萌萌剑尖微颤，但声音却异常坚定：“他不是贼！他需要赤阳草救命！”
“那是剑宗至宝！岂容他私用！拿下！”为首弟子不再多言，手一挥，两名弟子立刻持剑扑上。
剑光交错，金铁交鸣之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寂静。张萌萌剑法轻灵，奋力格挡，将对方逼退在庙门几步之外。但她毕竟以一敌众，又要护住身后庙门，顿时显得左支右绌。
庙内，林子渊对身后的打斗声充耳不闻。他的世界只剩下那枚在香炉里缓缓旋转的红色丹丸。丹丸表面逐渐变得光滑，药气内敛。成了！
就在丹丸彻底成型的那一瞬间，他伸手闪电般探入犹自滚烫的香炉，一把将那枚赤红色的丹药抓了出来，烫得他掌心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却也顾不上疼，直接塞入口中！
丹药入喉即化，一股灼热洪流猛地冲向四肢百骸！
“呃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身体剧烈震颤起来。那蔓延到下巴的黑纹像是遇到了克星，疯狂地扭动、挣扎，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淡、消退。
几乎是同时，庙门外传来张萌萌的一声痛呼。她肩头中了一剑，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人被震得踉跄后退，撞进了庙门内。
三四名弟子趁机冲了进来，狞笑着扑向刚刚服下丹药、似乎毫无反抗能力的林子渊。
“子，拿命来！”
剑锋寒气逼人。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林子渊身体的那一刻，他猛地抬起了头。眼底残留的血色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精光。脖颈上那令人心悸的黑纹已经消退大半。
他甚至没有起身，握在手中的青玄信手向上一撩。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简单至极的一记上挑。
叮叮叮！
几声脆响几乎合成一声。冲在最前面的三名弟子只觉得手腕剧震，长剑脱手飞出，哆哆哆地钉在了房梁之上。他们握着自己发麻流血的手腕，惊骇地看着那个缓缓站起身来的身影。
林子渊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咔咔的轻响。那股撕裂般的疼痛正在迅速消退，力量重新回到体内。
他看了一眼捂着手臂伤口、脸色苍白的张萌萌，然后将目光投向门口那些惊疑不定的剑宗弟子，以及他们身后黑暗中低沉咆哮的恶犬。
“刚才……”他开口，声音平稳了下来，“谁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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