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夜里的风像刀子似的刮过巷口，窗棂上结了层厚厚的霜花，千姿百态的。有的像树枝，有的像羽毛，还有的像极了远处的山峦，被晨光映得发亮，仿佛把整个冬的景致都缩在了这方寸玻璃上。
墨渊趴在窗边，用手指在霜花上划着玩，划出歪歪扭扭的人，像是在比武。“你看这个像不像你？”他指着一个挥剑的人，回头冲凌恒笑，鼻尖冻得红红的。
凌恒正在收拾剑谱，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不像，我的剑招可比这利落。”他把叠好的剑谱放进木盒里，“今不用练剑，阿木爷爷让我们去帮他翻晒草药。”
药圃里的草药大多晒成了干货，却怕返潮，得趁晴好的日子再晾一晾。阿木爷爷的药棚里，挂满了成串的艾草、金银花和蒲公英，药香浓郁，混着炭火的暖意，驱散了不少寒气。
“这些是治咳嗽的，”阿木爷爷指着摊在竹匾里的枇杷叶，“得晾到干透，掰着能碎才好收起来。”他拿起一片叶子，轻轻一折，“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像这样就差不多了。”
墨渊学着他的样子，拿起一片叶子使劲掰，脸都憋红了，叶子却只是弯了弯。“这叶子怎么这么韧？”他嘟囔着，又试了一次。
“得顺着纹路折，”凌恒拿起一片，指尖捏住叶梗处，轻轻一用力，叶子就断了，“做事得用巧劲，光靠蛮力不行，练剑也是这个理。”
墨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学着凌恒的样子，果然成功了，顿时笑得露出两颗虎牙。花飘在竹匾上方，用花瓣碰了碰晒干的金银花，引得阿木爷爷直乐：“这家伙也来帮忙了？”
日头升到头顶，霜花早已化尽，窗玻璃上留下淡淡的水痕。李木匠和巧铜张扛着木料路过药圃，是要给客栈的窗户加层木框，挡风。“这鬼气，夜里能冻掉耳朵，”李木匠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加层木框，屋里能暖和不少。”
“我也去帮忙！”墨渊扔下手里的草药，就要跟着跑。
“把这些晾完再去，”阿木爷爷叫住他，“做事得有始有终，不能半途而废。”
墨渊只好悻悻地回来，却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把晾干的草药往布袋里装，速度快得差点把蒲公英的绒毛弄飞。凌恒帮他扶着布袋，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这少年虽然性子急，却懂得听劝，是个可塑之才。
中午，张婶送来热腾腾的菜团子，萝卜馅的，冒着白气。“快趁热吃，”她把篮子放在石桌上，“我家那口子去山里打了只野兔，晚上炖了汤，你们都来喝。”
阿木爷爷笑着道谢：“你总是这么客气，我们哪能总去蹭饭。”
“客气啥，”张婶摆摆手，“你们帮着护镇子，我做点吃的算啥？对了，巧铜张要给你打个铜药碾子，比木碾子好用，让你有空去量尺寸。”
吃完菜团子，凌恒和墨渊总算把草药收拾完了。两人往客栈走，路过李木匠的铺子，果然看见他和巧铜张在做木框，刨子“沙沙”地削着木头，木屑簌簌落下，在阳光下像金色的粉尘。
“来得正好，”李木匠抬头看见他们，“帮我扶着点，我钉钉子。”
墨渊赶紧过去扶着木框，凌恒则帮着递钉子。巧铜张坐在旁边，打磨着一块铜板，是要做个铜把手，安在木框上，既好看又耐用。“等做好了，保证你们客栈的窗户比谁家的都严实，”他，“风想钻都钻不进去。”
夕阳西下时，木框终于做好了。李木匠和巧铜张扛着木框往客栈去，凌恒和墨渊跟在后面。暮色里，家家户户的窗棂透出暖黄的光，霜花又开始慢慢凝结，像是给窗户镶上了层毛边。
“你看，”墨渊指着一户人家的窗户，“那霜花像不像条龙？”
凌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窗棂上的霜花蜿蜒曲折，还真有几分龙的样子。“像，”他点头，“明不定还能看出别的花样。”
回到客栈，老板娘已经把炖好的野兔汤端上了桌，香气扑鼻。张屠户正坐在桌边喝酒，看见他们进来，立刻招呼：“快来，这汤熬了一下午，鲜得很。”
墨渊早就馋了，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烫得直吐舌头，却还是舍不得松口。众人都笑了，客栈里的暖意混着汤香，驱散了窗外的寒气。
夜深了，风还在刮，窗棂上的霜花越来越厚，像幅精美的画。凌恒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还有墨渊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格外安稳。他知道，这寒冬的冷，挡不住灶间的烟火，也挡不住人心的暖。就像这窗棂上的霜花，看似脆弱，却能在寒夜里绽放出最美的姿态，等太阳升起，又化作滋养万物的水，悄然融入岁月里。
青石镇的日子，就像这霜花，平凡却坚韧，在寒冬里积蓄力量，等着春一来，便焕发出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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