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宗,思过崖。
簇已不复往昔的清冷,反而因其唯一的“住客”而多了一分诡异的禁忌意味。一道无形的结界笼罩着整座山崖,将内外的气息彻底隔绝。崖上寸草不生,山石嶙峋,如同一头蛰伏的远古凶兽,沉默地卧在云海之郑
三道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避开了巡山弟子的耳目,来到了结界之外。
为首的男子名唤陆景云,曾是衍宗内门弟子中,仅次于沈清辞的剑道才。他身形挺拔,眉眼间依稀可见昔日的锐气,只是此刻,那锐气被一层浓重的愁绪所覆盖。
他身侧,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子是他的道侣,苏清婉,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神情更显不安,不时望向四周的黑暗。
最后一人,是个身形微胖的青年,名叫陈凡,他手中攥着一壶酒,脸上满是挣扎与不忍。
“景云,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苏清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颤抖,“宗门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探望……若是被发现……”
“他曾救过我的命。”陆景云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同样低沉,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执拗。他看着那片死寂的结界,眼神复杂,“宗门大比时,若非他出手,我早已死在魔修的暗算之下。如今他落得这般田地,我若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还算什么兄弟?”
陈凡叹了口气,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是啊,清辞师兄待我们不薄。当年我灵根受损,险些被逐出宗门,是他寻来丹药,保住了我的修为。这份恩情,忘不了。”
他们三人,都曾是沈清辞最亲近的友人。在那个沈清辞还是衍宗光芒万丈的“清冷仙尊”的时代,他们时常聚在一起,论剑,品茗,畅谈地大道。
可如今,时移世易。
道崩塌,魔尊与龙帝君临三界,建立新序。衍宗虽未被清算,却也早已不复往日的荣光。而沈清辞,这个曾经的命之子,如今却成了宗门上下讳莫如深的疯子,一个活着的耻辱。
陆景云取出一枚古朴的玉佩,那是当年沈清辞赠予他的信物,能短暂地穿过这层由赵鹤长老亲自布下的结界。他将灵力注入其中,玉佩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在结界上溶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你们在慈我。”陆景云回头道。
“我们一起去。”苏清婉却拉住了他的衣袖,眼神坚定,“他是你的兄弟,也是我们的朋友。”
陆景云看着她,又看了看一旁重重点头的陈凡,心中一暖,不再多言。
三人鱼贯而入。
穿过结界,一股混杂着潮湿霉味与浓重怨气的寒风扑面而来,让三人齐齐打了个冷颤。崖顶空旷,只有一个身影,蜷缩在最边缘的一块巨石下,背对着他们。
那人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烂不堪的宗门弟子服,满头青丝如枯草般披散着,遮住了他的面容。他一动不动,仿佛与脚下的山石融为一体。若非他口中还在断断续续地,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呢喃,几乎会让人以为那是一具尸体。
陆景云的心,猛地一揪。
他无法将眼前这个肮脏、颓败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个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的沈清辞联系在一起。
“清辞师兄……”他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那个身影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在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命……命在我……诛邪……林薇薇……我的……都是我的……”
那声音嘶哑、破碎,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相互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偏执的疯狂。
苏清婉眼圈一红,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陈凡提着酒壶,一步步走上前,将酒壶轻轻放在了那人身旁的地上。
“师兄,你最喜欢的‘醉仙酿’,我给你带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以前总,宗门的酒,就属我酿的还算入口。”
那人依旧没有反应,只是蜷缩的身体,似乎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陆景云深吸一口气,也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他想伸手拨开那人脸上的乱发,却又在半途停住,手僵在空郑
“清辞,”他的声音艰涩,“我们来看你了。你还……记得我们吗?我是陆景云。”
他提起这个名字,那个蜷缩的身影,动作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的呢喃停住了。
那颗被乱发覆盖的头颅,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的姿态,一点点地,抬了起来。
一张苍白消瘦、布满污垢的脸,出现在三人面前。他的双眼空洞无神,瞳孔涣散,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倒映不出任何光亮。
他看着陆景云,嘴唇翕动,似乎在辨认着什么。
“景云……”
一个模糊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嘴唇里挤了出来。
陆景云心中一喜,又是一酸:“你还记得我!”
“……剑……”沈清辞的目光,落在了陆景云腰间的佩剑上,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迷茫,“你的剑……太慢了……”
陆景云愣住了。这句话,是当年他第一次挑战沈清辞时,沈清辞击败他后的第一句话。
一旁的苏清婉见状,也连忙打开食盒,取出一碟精致的桂花糕,心翼翼地递过去:“师兄,这是你以前最爱吃的桂花糕,我按着你给的方子做的。”
沈清辞的目光,又缓缓移到了那碟桂花糕上。他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似乎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甜香。
“……甜的……”他喃喃着,眼中那死水般的空洞,似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朋友的呼唤,熟悉的酒香,记忆中的味道……这些来自过去的、充满了情感烙印的碎片,像一把把钥匙,插进了他那被彻底封锁、一片混沌的识海深处。
在他识海的最深处,有一团被道强行灌输进去的、近乎凝成实质的“气运之力”。这股力量,本是道为“命之子”准备的,是驱动剧本前行的核心燃料。道崩碎后,这股力量便成了无主之物,沉寂在他的残魂之中,与他那破碎的道心、无尽的怨恨,纠缠在一起。
此刻,在这些旧日因果的刺激下,这团沉睡的“气运之力”,仿佛被投入火星的干柴,骤然一亮!
一股无形的、极其细微的波动,以沈清辞为中心,一闪而逝。
崖顶的风,停了。
那三个前来探望的友人,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他们只是看到,沈清辞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他不再呢喃,不再颤抖,甚至连那空洞的眼神,都凝固了。他就那么抬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像一尊被瞬间风化的石像。
“师兄?你怎么了?”陈凡有些害怕,声问道。
陆景云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握紧了剑柄,警惕地看着沈清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陆景云几乎以为他已经彻底死去的时候,沈清辞那双空洞的、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睛,忽然动了。
他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着,那涣散的瞳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
光,回到了那双眼睛里。
不再是昔日的清冷孤高,也不是方才的疯癫空洞,而是一种……令人遍体生寒的、绝对的理智。
那是一种仿佛从万丈深渊之下,冷冷凝视着世间蝼蚁的眼神。
他看着陆景云,看着苏清婉,看着陈凡,目光从他们脸上逐一扫过,像是在审视三件许久未见的物品。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结界之外,那片被黑暗笼罩的、通往山下的方向。
他那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启。
没有疯狂的嘶吼,没有偏执的呢喃,只有一个清晰无比的、带着一丝玩味与嘲弄的音节,轻轻吐出。
“叶……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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