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根船长那艘锈迹斑斑的“珊瑚号”在武斗镇洁白的码头旁发出沉重的喘息，仿佛也卸下了长途跋涉的疲惫。
咸湿温暖的海风带着阳光的味道，吹散了船舱里积攒的鱼腥和汗味。
水手们吆喝着抛缆绳、搭跳板，乘客们提着大包包，带着兴奋或归家的松弛感涌向岸上那片色彩明快的镇。
林真领到了他作为临时保安的工钱，一卷用橡皮筋捆着的、新旧不一的联盟币。
分量很轻，掂量一下就知道，他默默地将钱塞进裤袋深处。
“子，真不再考虑考虑？”
罗根船长叼着他那根似乎永不点燃的烟斗，粗壮的手臂搭在船舷栏杆上，眯着眼看着岸上热闹的码头。
“我老罗根看人一向准。你身手利索，精灵也靠得住，也是个中级训练家，比我这船上那些就知道喝酒吹牛皮的混球强多了。工钱给你30一？不，50一？”
林真顺着船长的目光看向岸边。
阳光下的武斗镇确实像个巨大的诱惑。
沙滩上，泳圈鼬追逐着浪花，长翅鸥低空掠过海面，发出清亮的鸣剑
空气中弥漫着烤鱼、热带水果和防晒霜混合的、慵懒的度假气息。
这一切，与他格格不入。
“谢了，船长。”林真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但我要去的地方，不是这里。”金黄市的漩涡还在等着他。
雪拉比的秘密，老疤的托付，他不能停在这里。
罗根船长咂咂嘴，似乎早料到这个答案，也没再劝。
“行吧，倔子。路上当心点，丰缘不比关都，野地里的家伙更野。”
他拍了拍林真的肩膀，力道不。
“要是混不下去了，武斗镇码头打听‘珊瑚号’，我大概半个月后返航回枯叶港。船票可以赊账。”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开了个不算好笑的玩笑。
林真点零头，没再多言。
他背上简单的行囊，带着比比鸟和甲，踏上了跳板。
脚踩在武斗镇坚实的木质码头上时，身后的“珊瑚号”仿佛已经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码头上人来人往，他漫无目的地沿着主街走着，阳光有些刺眼。
精灵中心那熟悉的红屋顶在几个街区外很显眼，但他现在没精灵需要治疗，更没钱去住那里的便宜宿舍。
如何回关都？尤其是回金黄市？
这个问题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头。时间不等人。
不知不觉，他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巷。
巷子一边是刷成蓝色的民居后墙，另一边堆着些渔网和废弃的木箱。
巷子深处，一阵不太和谐的喧闹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打它！快打它！”
“笨鸟！飞不起来了吧！”
“哈哈，看我的水枪！”
林真看到几个孩子正围着墙角，用树枝和水枪攻击一只受赡长翅鸥。
长鸥鸟一边的翅膀受伤了，羽毛脏污，它惊恐地扑打另一只翅膀，发出无助的叫声，试图躲避。
“别…别打它了！”一个带着明显哭腔的、略显瘦弱的声音响起。
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和短裤，正努力张开双臂，试图挡在长翅鸥前面。
他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噙着泪水。“它受伤了！你们不能这样！”
“豆芽，滚开！关你屁事！”一个稍大点的孩子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男孩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他立刻又站稳了，死死咬着嘴唇，依旧挡在那里。
“就是！一只破鸟而已！不定明就成海魔狮的点心了！”另一个孩子嘲笑道，举起手里的树枝就要抽过去。
男孩绝望地闭上眼睛，张开的手臂却没有放下。
这画面，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林真刻意维持的平静。
墙角那扑腾的白色身影，那无助凄惶的鸣叫，还有那个挡在前面、明知不敌却不肯退缩的瘦身影，时光仿佛倒流。
他什么也没，只是迈开步子，沉默地朝着那群孩子走去。
他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巷里显得格外清晰。
孩子们的嬉闹声戛然而止。他们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黑风衣衣服、面无表情的高个子少年走了过来。
身后跟着一只眼神锐利的比比鸟，还有一只停在少年肩膀上的、巨大的毒粉蛾？！
“哇！什么东西！好恶心！”一个孩子指着甲尖叫起来。
“是…是毒粉蛾！我在书上见过！有毒的！”另一个孩子声音发抖。
“快跑！被它的粉碰到会烂掉的！”不知谁喊了一句。
恐惧瞬间取代了顽劣。几个孩子如同受惊的兔子，丢下手里的树枝和水枪，尖叫着从巷子的另一头飞快地逃走。
男孩也被突然出现的林真和他身边两只奇特的精灵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比比鸟身上时，那点害怕很快被一种纯粹的惊奇取代了。
“波…波波？”男孩看着比比鸟，又看看林真，有些不确定地声问。
“不对，翅膀更大，羽毛颜色更深，头顶的羽冠也更明显，是比比鸟！关都地区的比比鸟！”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孩子特有的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林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孩子，居然能准确认出比比鸟？还知道是关都地区的？这在灰铁镇那种地方，算是相当稀罕的知识了。
“嗯。”林真简单地应了一声，目光越过男孩，看向墙角那只瑟瑟发抖的长翅鸥。
“它受伤了。”男孩立刻想起了正事，脸上的兴奋褪去，又换上担忧，他心翼翼地靠近长翅鸥。
“我刚才在海边礁石缝里发现它的，它被破渔网缠住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它弄出来，可是翅膀伤了，飞不起来。”
他伸出手，想摸摸长翅鸥的头，又怕吓到它，动作有些笨拙。
长翅鸥瑟缩了一下，警惕地看着男孩和林真，但当男孩的手最终轻轻落在它头顶，带着心翼翼的安抚时，它紧绷的身体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些，发出低低的、委屈的“咕咕”声。
林真看着男孩和长翅鸥的互动，又看看自己脚边安静的甲。
比比鸟落在旁边的木箱上，好奇地歪头打量着这只受赡同类。
“你家在哪？”林真开口，声音比平时软了一点。
“我家离着不远的，马上就能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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