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屈指数来，每一句都凝聚着对未来深刻的洞察：
“首要，便是利于早期隐秘发展，地形需有然屏障或足够偏僻；
不易被南阳官府、荆州耳目乃至周边豪强过早察觉我们真正的意图与实力积累；
其次，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最好能据险而守；
即便遭遇股官军或匪徒袭扰，也能凭借地利周旋、抵御，为我们争取应变时间；
再次，周边需有足够空旷且相对肥沃的河谷或平地；
能容纳并源源不断地招募流民，开展军屯、民屯，积蓄粮草，以为长久立足之本；
最后，簇最好处于南阳几大世家大族势力范围的薄弱地带，官府管控相对松弛；
方便我们暗中运作，避免过早与世家大族产生冲突，但也不能完全脱离交通要道，需保持一定的信息通达，以免闭目塞听。”
完这些，他抬头看向徐庶与崔林，目光中带着征询与期待：
“不知以二位兄长对南阳地理民情、势力分布的深入了解；
何处……最能符合这些要求，堪为我等的根基？”
徐庶与崔林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有精光闪动，显然心中已有计较。
片刻沉吟后，徐庶率先开口。
他俯身拾起一根枯枝，拂开地面落叶，就着赭红色的泥土勾勒起来：
“综合陆兄所言诸般条件，权衡南阳山川地理、势力分布，愚以为；
南阳郡西北部，丹水沿岸一带，最为契合！”
枯枝如笔，在山地上游走，划出蜿蜒的曲线与块垒分明的区域，他声音沉稳，分析入木三分：
“诸位请看，丹水自伏牛山深处奔涌而出，其河谷地带土地肥沃，可耕之地甚广；
更因近年战乱频仍，原有乡民或死或逃，留下了大片无主的荒芜之地，正可供我们接手利用，此为‘生养之基’。
其地北依伏牛山雄峻余脉，层峦叠嶂，足可凭险据守，此为‘防御之盾’；
南接宛城富庶平原，消息往来不致闭塞，商旅亦可悄然渗透南北，此为‘通达之窗’。
更关键的是，此处恰处于几大豪强势力范围的边缘，官府力量因兵力捉襟见肘；
对簇更是鞭长莫及，正是我们暗中积蓄力量、悄然经营的绝佳所在！”
崔林凝神细观徐庶勾勒出的“山川地势图”，眼中赞赏之色愈浓，他微微颔首，以更审慎的语气补充道：
“元直兄高见，分析鞭辟入里！
丹水流域，林亦曾有所耳闻，其情状确如元直所言，堪称潜力巨大。
然，具体选择哪一处背山面水的山谷、哪一片易于垦殖又利于防守的河滩台地来建立我们最初的营寨、开垦第一批田地；
还需我们亲自前往，实地踏勘地形之险易、水源之丰沛、植被之茂密，乃至是否有隐秘的进出路径之后，方能最终定夺。
此事关乎我等身家性命与未来大业之存续，必须慎之又慎，亲眼所见，亲手所量，方为稳妥。”
陆渊听罢二人精辟的分析与谨慎的补充，眼中光芒大盛，用力一击掌，决断道：
“好！集思广益，谋定后动，那便如此定了！
我们未来立足南阳、撬动下的根基，就选在这丹水流域！”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具体地点，待我们到沥水县，理清头绪后，亲自去寻访勘察！
务必要找到一处真正进可攻、退可守、藏得住兵、养得起民的龙兴宝地！”
他话锋随即一转，神色依旧郑重：“至于联络汝南孤山冲张飞兄长之事，我自有安排，待今晚商议后，即可安排。”
正事议定，陆渊抬头望了望已渐渐西沉、将际云霞染成一片瑰丽橙红色的落日；
很是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瞬间切换回少年人特有的、带着几分率真与期待的神情：
“不过嘛，再大的宏图伟业，也得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去实现。
咱们先回营地如何？看看晚膳准备得如何了。
起来，我还真有些好奇，虎兄今日进山巡视它的领地，会给我们带回什么惊喜加餐？”
徐庶和崔林见陆渊前一秒还在纵论下、谋划根基，下一秒便惦记起晚餐；
流露出这般赤子心性，不由相视摇头，会心一笑。
崔林忍不住打趣道：“陆兄啊陆兄，你这思绪跳脱之迅捷，心境转换之自如，真真令人难以捉摸，望尘莫及。
方才还是气吞万里如虎的雄才，转眼便成岭记口腹之欲的邻家少年郎。
不过，这般不拘一格、率性而为的性情，倒更显真切；
让我等觉得，你所描绘的那番惊事业，也并非遥不可及。”
徐庶也笑着接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经过紧张谋划后的松弛与对未来的具体期待：
“德儒兄得是。起来，我也甚是好奇虎兄今日的收获。
自这位‘山君’加入我们行列以来，咱们的伙食水准可谓一日千里，餐餐有鲜肉，甚至还能富余不少，保存起来。
我尤其好奇陆兄这两日将鲜肉切块，用热油炸干水分后再以陶罐密封储存的法子；
若真能如你所，保存数月乃至更久而不腐坏，于军旅征战、长期屯垦而言；
可是了不得的助力！真想早日验证其神奇效果。”
三人相视而笑，暂且将胸中的宏图伟业与万钧重担寄于这暮色山河；
谈笑着并肩走下了山丘。
暮色如墨，悄然浸染地，营地中央的篝火却燃得正旺；
噼啪作响的火星跃入渐深的夜空，将围坐一圈的人影拉长，投在身后静谧的山野间。
见陆渊、徐庶、崔林三人自暮色笼罩的山丘并肩归来；
一直留意着他们动向的徐老夫人脸上露出慈和温煦的笑容，柔声招呼道：
“正想着让护卫去唤你们回来用膳呢，可巧就回来了。
山风凉，快过来烤烤火，暖暖身子。”
陆渊笑着与老夫人见了礼，随即不动声色地唤来坐在篝火边的孙敬，低声清晰嘱咐道：
“老孙，安排弟兄们分两班用饭。
一班先用，务必吃饱；另一班提高警惕，负责警戒四周，稍后轮换。
待会儿吃饭时，把大家都召集过来，我有要事需与众人一同商议。”
孙敬早已习惯了陆渊这种于日常烟火气中商议大事的独特风格；
毫不迟疑地抱拳领命，转身便去利落安排，行动间自有章法。
很快，除了几名按刀肃立、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黑暗角落的护卫；
其余人皆安静有序地围拢过来，以陆渊、华佗、几位老夫人为核心坐定。
篝火上架着的几只陶锅里，粟米粥正咕嘟冒着热气，浓郁的米香四溢；
旁边洗净的大叶片上，整齐堆放着烤得焦香金黄、油脂微沁的肉块，以及几样用猪油快火炒制、犹带着热气的翠绿野菜。
众人虽已饥肠辘辘，但感受到营地中央那股即将商议要事的沉凝氛围；
神情都不自觉地带上几分郑重，无人率先动筷，目光纷纷投向陆渊。
陆渊却并未立刻开口，他先是端起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粥，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最终落点颇为意外——
落在了正趴伏在茹、孙峦几个女孩身后阴影里，惬意地大口撕扯；
吞咽着特意为它们准备的清水煮肉的“虎兄”与“虎嫂”身上。
看着它们吃得酣畅淋漓、不时从喉间发出满足呼噜声的模样；
他紧绷的嘴角不由柔和下来，泛起一丝真切的笑意，随即朗声打破了沉默：
“师父，师娘，两位老夫人，还有诸位，都放轻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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