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口刑场的血迹尚未完全冲刷干净，兵部侍郎苏烈被明正典刑、悬首示众的余波，仍在西凤朝野内外剧烈震荡。
昭凰公主以铁腕手段昭示了她整顿吏治、清除蠹虫的决心，一时间，以往那些盘根错节的“官场惯例”人人自危，各部衙门的效率竟在无形中提升了不少，以往推诿扯皮、雁过拔钩的现象锐减。
边军将士听闻贪墨军饷的苏烈伏法，军心为之一振，连带着对那位素未谋面却为他们做主的昭凰公主，也生出了几分好奇与期待。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愈发汹涌。这暗流不仅来自西凤内部，更来自北方那片血沃的草原。
北幽，某处荒凉险峻的山谷密营。
这里与其是王庭，不如是一个巨大的藏匿窝点。篝火映照着一张张扭曲而充满仇恨的面孔。他们是那场血腥清洗中侥幸逃脱的亡灵，是慕容氏与拓跋氏最后的血脉残渣。
曾经的左贤王，如今慕容部族名义上的首领——慕容垂，衣衫虽仍华贵，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落魄与戾气。他的一条胳膊用夹板固定着，那是逃亡时留下的伤。“拓跋野！”他低吼着，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嘶哑，“还有耶律洪基那个老不死的！他们屠我全族，此仇不共戴！”
他对面，坐着拓跋野。这位昔日以勇武着称的拓跋部枭雄，此刻脸上那道刀疤更显狰狞，眼神如同被困的恶狼，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吼有什么用！慕容垂，托那两个不孝子女的福，你我的族人都快死绝了！在这里，没有左贤王，也没有大都尉，只有两个等着复仇和复族的孤魂野鬼！”
一个依附于他们的部落萨满，脸上涂着诡异的油彩，声音干涩如同摩擦的骨头：“两位首领，我们现在如同草原上的野狗，必须找到新的肉食才能活下去。西凤那个公主，杀了苏烈，断了我们在西凤朝廷最大的钱袋子和支持。她是在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那就先撕碎她！”拓跋野猛地一拍地面，尘土飞扬，“没有钱粮，没有部众，我们就去抢！西凤北境那些城镇，就是我们的粮仓和兵源！”
慕容垂阴冷地补充，眼中闪烁着更深的恶毒：“光是抢掠还不够。我们要让西凤乱起来，越乱越好。只有西凤大乱，耶律洪基才会不得不再次倚重我们这些‘熟悉西凤’的‘老狗’去平息事端，我们才有机会重回王庭视线，甚至……借刀杀人。”
他看向拓跋野，两人在跳跃的火光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极致的仇恨与求生欲，让他们结成了最不可靠也最危险的联盟。
“传令下去，”慕容垂对帐内几名心腹死士吩咐，声音冰冷，“让我们还能联系上的所有暗桩，不惜一切代价，破坏西凤通往东溟和南境的商路，尤其是药材和粮食！伪装成马匪，或者……直接栽赃给那位耶律洪基派系的部落！”
拓跋野裂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接话道：“同时，派人去西凤边境散播谣言，就耶律洪基病重，本王……不，就我拓跋部和慕容部的联军即将卷土重来，要血洗边境，为族人报仇！让那些两脚羊们先自己乱起来！”
他站起身，周身散发着孤注一掷的狠绝：“我们要让西凤北境烽烟四起，让那个昭凰公主疲于奔命！我们要用西凤饶血和混乱，作为我们献给现任单于的‘投名状’，也是我们向他索命的开始！要么重回权力之巅，要么就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西凤，镇边长公主府。
昭凰看着玄雀呈上的最新商路报告，眉头微蹙。报告显示，近日通往东溟和南境的几条主要商道接连遭遇“马匪”骚扰，损失虽然不大，但商队通行已然受阻，尤其是几批急需的药材，迟迟未能送达。
“主子，这批药材明面上是太子殿下日常调理所需，库存储备仅够半月之用。”青鸾在一旁低声提醒。
她心中却暗自庆幸：太子殿下体弱多病、需常年服药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正好可以借此由头，暗中为凤翼军储备更多疗伤与解毒的珍稀药材，而不至于引人怀疑。毕竟，谁能想到，东宫每日消耗的，远不止是太子一人份的“补药”呢？
昭凰目光沉静，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马匪？时机如此巧合，偏偏在我处置苏烈之后出现。看来，是有人坐不住了。”
她看向白鹤：“边军整肃情况如何？”
“回主子，二爷手段强硬，已清理出不少慕容氏的旧部以及与苏烈有牵连的军官，军中风气为之一清。但……也空出了不少职位，急需能干的将领填补。”
“嗯。”昭凰沉吟片刻，“传令给云帆舅，让他从底层有功将士中大胆提拔，不必拘泥资历。同时，将我府中储备的那批应急药材，先调一部分入东宫，确保太子‘用药’无忧。”
“是。”青鸾应下。
昭凰又转向玄雀：“商路之事，你亲自去办。凤翼军会暗中护卫，查明所谓‘马匪’的底细。若是北幽细作伪装，就地格杀。若是境内宵……”她眼神一冷，“正好借此机会，将沿途那些不清净的势力，一并扫除。”
“奴婢明白。”玄雀眼中闪过厉色。
处理完这些紧急事务，昭凰才稍稍放松，目光落在窗外。她知道，苏烈之死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较量，现在才拉开序幕。
齐秀公主虽已入太子东宫为侧妃，但耶律宏基这只老狐狸不会坐视西凤强大，朝中那些隐藏的敌人也在暗中窥伺。
而在西凤帝都某个更隐秘的角落，那个看似儒雅的老者，也收到了北幽商路受阻、东宫药材供应紧张的消息。他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看来，这位公主殿下，要面对的麻烦还多着呢……或许，我们不必等太久。”他低声自语，对黑暗中的某个方向吩咐道，“去，将东宫药材吃紧，太子殿下可能断药的消息，‘无意织透露给太医院那位一直对皇后和公主心怀不满的刘太医。”
暗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回应，随即归于寂静。
风，已起于青萍之末。更猛烈的风暴，正在酝酿之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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