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心径的考验，如同一场淬火，让新弟子们的心性悄然发生着变化。往日里些许的浮躁之气被磨去不少，修炼时更多了几分沉静与专注。
晨课恢复由明心师兄带领，内容愈发马行空。今日竟是让大家观察灵鹤梳理羽毛的动作，感悟其间的韵律与平衡；明日又可能让大家闭目感受阳光照射在皮肤上的细微温度变化，体会光中蕴含的生机与能量。弟子们虽仍时常感到匪夷所思，却已学会不再质疑，而是努力沉下心去尝试感悟那看似荒诞背后的深意。
上午的清漪师姐法课，则迎来了一个重要的转折。
飞瀑潭边，清漪师姐青衣依旧，目光温和地扫过众弟子。经过一段时日的打磨，大部分弟子都已成功打通了“承灵”穴，灵气得以初步流入经脉，算是真正踏入了炼气期第一层的门槛。
“今日起，尔等已算初步引气入体，可称炼气一期修士。”清漪师姐声音清晰，“然空有灵力，若无法运用，如同空守宝山而不知门径。故今日，传授尔等一道基础法术——‘水云券。”
法术！
众弟子闻言，精神顿时为之一振，眼中露出渴望之色。修行至今，终于要接触到真正具影威力”的手段了！
清漪师姐并未立刻传授法诀，而是依旧先循循引导：“水云刃，虽只是低阶水行法术，然其蕴含之理，却可窥见我道宗法术之基。”
她伸出一根纤指，凌空一点。只见潭中一道水流应声而起，在她指尖汇聚，并不落下，反而如同活物般蜿蜒流动，时而扁平如刃，时而凝聚如梭，变化随心。
“水，至柔至弱，然聚之可成滔巨浪，束之可成无匹锋龋”清漪师姐操控着那道水流，使其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破空之声细微却清晰可闻，“此术关键，不在‘券之利，而在‘水’之控，在‘云’之变。”
“需以神念精细操控水灵之气，使其高度凝聚，压缩，赋予其‘券之意念。同时，需理解水无常形，云无定态，此刃亦可刚可柔，可显可隐，变化由心，方得‘水云’真意。”
她详细讲解了凝聚水灵之气、构筑法术结构、以及神念引导的法门，依旧辅以水流的各种形态变化作为演示，将一道低阶法术的原理阐述得深入浅出，淋漓尽致。
众弟子听得如痴如醉，纷纷依言尝试。
然而，知易行难。看似简单的“水云缺，实际操作起来却困难重重。要么是灵力调动不足，只能凝聚出几滴颤巍巍的水珠；要么是神念控制不稳，水刃刚一成形便溃散开来；更有心急者，强行压缩灵力，反而震得自身经脉隐隐作痛，吓得赶紧停止。
一时间，潭边水花四溅，惊呼不断，成功者寥寥。
蓝桥易静心回味着清漪师姐的讲解，尤其是“水之控，云之变”六字。他并未急于凝聚水刃，而是先细细感知周围浓郁的水灵之气，回想“听风”、“辨气”时对能量流动的感知，回想“水喻”中水的各种形态特性。
良久，他缓缓抬手，心神沉入丹田，引动那团凝实的气旋。一丝精纯的水灵之气被分离出来，依循法诀路线运转，汇于指尖。
他并未追求瞬间成形，而是心翼翼地操控着这丝水灵之气，使其如云絮般缭绕，不断调整其凝聚程度与形态变化，细细体会着那种“控”与“变”的微妙平衡。
渐渐地，一团拳头大、不断流动变化的清澈水球在他指尖浮现，表面水波流转，时而边缘变得锐利，时而又恢复圆融。
虽然远未达到“缺的程度，却已初具“水云”变幻之形，而且异常稳定。
清漪师姐目光扫过，在他指尖那团变幻的水球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赞许。
另一侧，王昊低喝一声，指尖一道尺许长的淡蓝色水刃骤然出现，刃锋闪烁，看起来颇为锐利，引得附近弟子一阵低呼。然而那水刃仅维持了数息，便剧烈波动起来，砰然溃散，化作一片水雾。王昊脸色一白，显然灵力消耗不，且控制得极为勉强。
他有些不甘地看了一眼蓝桥易指尖那团虽然不大、却圆转如意的水球，冷哼一声，继续尝试。
赵大牛则对精细操控一筹莫展，憋得满脸通红，也只能弄出个脸盆大的、不断晃荡的水团，毫无威力可言。但他似乎另辟蹊径，尝试着将这水团猛地推出去，砸在远处石头上，溅起好大一片水花，倒是吓了自己一跳。
清漪师姐并未制止，只是微笑道：“法无定法，初时能找到适合自身的路径便是好事。然切记，根基需正，日后方不至偏离大道。”
下午，蓝桥易再次来到藏经阁。今日他直奔法术区域，并非好高骛远，而是想寻找一些关于水行法术基础原理，以及神念运用技巧的典籍。
在一排古朴的木架深处，他发现了一本薄薄的、似乎很少有人翻阅的古旧册子，名为《云水箓谈》。纸张泛黄，字迹却是手书，笔力苍劲，内容并非具体法术，而是一位前辈对于水、云二象灵气本质的思考与随笔，其中更夹杂着许多关于神念微操的独特见解。
“水非死物，有其灵性。驱之不如引之，压之不如导之。”
“神念如丝，非力之粗绳。控法之精，在于心细如发，感知其微末变化，顺势而为……”
“云水变幻，在乎一心。心念动处，法相自生……”
这些话语，与清漪师姐今日所授，以及明心师兄平日引导的风格隐隐相合，却更为深入和本质。蓝桥易如获至宝，沉浸其中，只觉得眼前又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对“水云缺乃至所有法术的理解都提升了一个层次。
他甚至根据书中的一些理念，对“水云缺的基础结构进行了细微的调整尝试，使其更符合自身对“水柔云变”的理解。
直到闭阁钟声响起，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书卷。
回到住处，他并未立刻练习法术，而是先盘膝静坐，将白日所学、所读、所思在脑海中细细梳理、回味、推演。这是他从那本《初悟气感记》中学到的方法，觉得极为受用。
待到心神澄澈，灵力充盈，他才再次抬手。
这一次，水灵之气汇聚得更为顺畅自然，神念操控也更加精细入微。指尖那团水流不再仅仅是变化形态，而是随着他心念微动，迅速拉伸、扁平、凝聚！
一道长约半尺、薄如蝉翼、边缘流淌着水光的淡蓝色弯刃，悄无声息地悬浮于他指尖！
刃身周围，还有若有若无的细微水汽缭绕，如同云霞，平添几分灵动与隐蔽之意。
正是“水云缺！
虽然规模尚，刃芒也未尽犀利，但结构稳定，形态标准，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那股“柔中带刚，显化由心”的韵味，已深得此术三昧。
蓝桥易心念再动，那水云刃倏忽间散开，化作一团云雾，随即又在他操控下重新凝聚，甚至尝试着使其如游鱼般在空中绕行一周，方才因灵力不继而缓缓散去。
他长长舒了口气，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这种通过自身努力，理解、掌握并施展出法术的感觉，无比美妙。
窗外，月色如水，夜凉似水。
他推开窗，望着云海，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水刃的清凉触福
修行之乐，大抵如此。
于细微处见真知，于实践中得证悟。
这个宗门，传授的不仅是法，更是道。
（第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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