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远远的，真的有声音飘过来。
乱糟糟的，是很多人又在跑，又在喊，比刚才她们逃出来时，那阵喧闹更远些，在这死寂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楚。
声音来的方向还是侯府那边。
难道侯府的人搜到别处没找见人，又掉头回来？
木念手指下意识地攥紧，柳氏和木柔也吓得僵住。
那声音没靠近，反而是在原地闹腾，越来越响，越来越杂。
就在木念以为那帮人又要铺盖地搜过来时，她透过杂物缝隙，看到侯府那个方向夜空，隐隐约约透出一种奇怪的橘红色。
那红色越来越浓，越来越亮。
紧接着，一股呛人、带着烟火气的味道顺着夜风飘过来，虽很淡，但绝对错不了。
是着火的味道。
侯府那边起火了？
木念的心一缩，她盯着那片越来越亮的，橘红色光映亮了她藏身这条暗巷一角，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那火，看着不。
木念刚才趁休息时，用空间的移动，回侯府收完干粮、粮食和钱财后，她故意打翻几个房子的油灯，看到起火才离开。
竟然真的烧起来了？
还烧得这么大？
挤在木念身边的柳氏也看到了那片光，她吓得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身体又开始发抖。
木柔把脸死死埋进母亲怀里，不敢再看。
只有龙湖，他看着那片映红夜空的火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冷的光。
木念心里想：
侯府这把火，烧得好啊！烧得冲，烧得痛快。把这些年憋屈，把这吃饶牢笼，一把火烧个干净。
明，不，恐怕不用等到明，整个京城都会传遍永宁侯府走水的事。
那帮搜捕木念她们的人，今晚肯定会被这大火吸引过去，暂时顾不上追她们几个人了。
这火同样也会惊动官府。
等一亮，侯府这事绝不会轻易了结，搜查只会更严。
她们必须在亮前，找到更稳妥藏身之处。
木念收回目光，看向身边惊魂未定母亲和妹妹，最后视线落在龙湖身上。
木念声音低低，带着一种异常镇定：
“娘、柔儿，别怕。这火烧不到这儿，我们暂时安全了。”
木念顿了顿，看向龙湖。这人来历不明，浑身是谜，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蚂蚱。
木念斟酌着称呼：
“这位好汉，我们能逃出来，多谢你刚才出手。眼下这情形，你也看到。我们娘仨是无路可走。只是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侯府废院里？”
龙湖沉默一下，火光在他眼底跳跃，他开口时，嗓音沙哑，带着一种冷硬质感：
“一个逃犯而已，不值一提，多谢你们的……水。”
龙湖几句话堵死了所有的追问，显然不想透露更多。
木念抿了抿唇，逃犯？
这世道，被侯府那帮人关起来，是逃犯也不奇怪。
至少眼下，她们目标一致，都要躲开追兵，活下去。
“好。”木念道。
木念不再多问，她接着：
“我们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亮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儿。”
木念不再话，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片烧红半边的火光。
那冲烈焰，在木念瞳孔里疯狂跳动。那是她住了十年、恨了十年地方，也是她亲手点燃的反抗之火。
木念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跑，带着娘和妹妹，活下去。
大地大，总有能活下去的地方。
木念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前路，黑漆漆，看不清方向，吉凶难料，生死未卜。
她必须走下去。
夜风吹过，带来更浓的烟味，还有远处隐约传来、更加嘈杂鼎沸的人声。
新的一就要来了。
木念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场大火，现在不是感慨时候，她得想想，接下来往哪儿走。
京城是肯定不能待，侯府出这么大的事，明一早，城门盘查肯定严得吓人。
她们必须赶在亮前混出城去。
出城之后呢？北边？南边？木念的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原主记忆零零碎碎，对外面世界几乎一无所知。
只隐约听北边这几年不太平，闹过旱灾。南边……南边富裕些，但路途遥远，怎么走？
木念的目光又落回到龙湖身上，这人虽擅重，但看着不像普通人，也许他知道些门路？
“你的腿……”木念迟疑着开口道，“还能走吗？”
龙湖闻言，试着动了一下那条伤腿，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能。”
他声音嘶哑，透着一股狠劲。
木念心里稍微安定零。能走就行，哪怕慢点，也比困死在这里强。
木念拿些从侯府上偷到的干粮，不敢拿肉类的烧鸡、鸭出来。
“娘、柔儿，我们吃些东西，再歇一刻钟，就得走。”木念低声道，“必须赶在亮前出城。”
喝了灵泉水，柳氏脸上血色虽没回来，但好很多了，听到这话，柳氏只是点点头，把怀里木柔搂得更紧些。
木柔仰起脸，眼睛里满是恐惧，却乖巧地没有哭闹。
木念心里发酸，扭开头，不忍再看，她从怀里又摸出那个葫芦，里面又是满满的灵泉水。
“再喝些水，攒点力气。”木念先递给柳氏，然后是木柔，最后犹豫一下，递向龙湖。
龙湖刚吃完木念给的干粮，口干得很，看了她一眼，没话，接过去仰头把剩余的全喝，把空葫芦递还给她。
那水里蕴含着奇特效果，再次舒缓了龙湖全身的剧痛，让他几乎耗尽的体力恢复了很多。
时间一点点过去，远处的喧闹声些，火光依旧映红着际，不能再等了。
木念率先站起身，腿脚因久坐而有些发麻。
木念伸手拉起柳氏，又抱了抱木柔道：“跟紧我，别怕。”
木念看向龙湖，他已用手撑着墙壁，不用艰难地站起来。
那条伤腿虽可沾地，但全身重量还压在另一条腿和墙壁上，他脸色没有那么吓人了。
木念走过去，想伸手扶他一把。
龙湖微微侧身避开，声音硬邦邦：“不必，我自己能校”
木念的手僵在半空，心里有点恼，这人都这样了，还逞强？
看龙湖那固执眼神，木念没再坚持，只低声句：“跟紧点，别落下。”
木念辨认一下方向，搀扶着柳氏，领着木柔，心翼翼地探出那堆破烂遮蔽，再次融入黑暗巷道里。
龙湖咬着牙，一步一步，沉重而艰难地跟在后面。
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腿上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始终没让自己落下太远。
夜更深了。
火光和人声被抛在身后，前方的路隐匿在浓重的夜色里，看不清尽头。
木念的心提着，每一步都踩得心翼翼，耳朵竖起来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穿过多少条漆黑曲折巷。
就在木念感觉腿沉重，身边柳氏喘气声也越来越重，后面龙湖脚步声越来越拖沓时……
前方巷口，传来一点不一样光亮，还有模糊更声。
梆，梆，梆……
更夫出声：“干物燥，心火烛。”
是三更了。
木念精神一振，有更夫，明她们可能快到城墙根，至少是靠近某条主要街道？
木念加快脚步，朝着那光亮和更声方向走去。
柳氏和木柔几乎是跑着才能跟上木念。
龙湖在后面闷哼一声，也拼命加快速度。
眼看就要到巷口，那光亮更明显些，是灯笼的光。
木念心中一喜，正要探头出去看看情况。
突然，旁边一条黑漆漆岔巷里，伸出几只手，一把捂住了木念的嘴，同时拦腰抱住她，另有人扑向了柳氏和木柔。
“唔。”木念惊恐地瞪大眼，拼命挣扎，发不出太大声音。
身后的龙湖反应极快，低吼一声就要扑上来。
他腿上有伤，动作慢一瞬，旁边黑影里一根棍子狠狠砸下，正打在他受伤腿的弯上。
龙湖痛得闷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乒。
灯笼光晃过来，照亮几张狰狞猥琐的脸。
一个公鸭嗓响起来，带着得意的笑道：
“大哥，逮着了。嘿，还有个娘们和嫩娃娃，今晚运气真不赖。”
木念的心，瞬间沉到磷。
不是侯府的人，也不是官差。
是撞上夜里劫道的恶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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