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车队改走水路，包下了一艘宽敞舒适的客船，沿着贯通南北的大运河顺流南下。夜幕降临，船家将船泊在一处水流平缓、远离码头的河湾，四野寂静，唯有河水轻轻拍打船身的哗哗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船头挂起了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在微凉的水汽中氤氲开一片温暖的地。南宫宸、黄蓉、程灵素、郭靖以及梅超风围坐在船头的矮几旁，几上摆着几碟船家准备的时鲜果品和一壶温热的黄酒。袁紫衣则不见踪影，想必是隐在暗处，负责守夜警戒。
夜空如洗，繁星点点，倒映在墨色的运河水中，随着微波荡漾，碎成一片璀璨的光河。清凉的夜风拂面，带着水乡特有的湿润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还是坐船舒服，比坐马车颠来颠去的好多了。”黄蓉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拿起一颗菱角，灵巧地剥开，将白嫩的果肉递给南宫宸，又给自己剥了一颗。
南宫宸接过，含笑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目光温和。
程灵素口啜着温酒，感受着那股暖意驱散夜寒。梅超风安静地坐在一旁，虽然看不清星空与河水，却能感受到这份宁静与祥和，以及身旁几人平和的气息。郭靖则坐得笔直，好奇地听着众人交谈。
“南宫大哥，”黄蓉吃完菱角，拍了拍手，忽然问道，“我们取了《武穆遗书》，又在中都埋下了杨康这颗棋子，接下来，机阁要怎么做？真的要像你的那样，去影响下大势吗？”
她这个问题，也问出了在场几人心中的好奇。即便是郭靖，经过这段时间的熏陶，也对“下大势”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南宫宸端起酒杯，并未立刻饮用，目光投向远方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更远的地方。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沉稳：
“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宋室羸弱，偏安一隅，内部党争不断，难有作为。金国虽强，占据北方，但其统治残暴，内部亦是矛盾重重，且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缺乏底蕴，难以真正消化这万里江山。而漠北蒙古……”他顿了顿，语气微凝，“铁木真雄才大略，统一各部，其势已成，如同燎原之火，未来必是心腹大患。”
他这番对下格局的剖析，简洁却直指核心，让在场几人都陷入了沉思。即便是对朝政不甚关心的梅超风，也能感受到这番话中蕴含的沉重。
“那我们……能做什么呢？”郭靖忍不住问道，他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南宫大哥的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南宫宸收回目光，看向郭靖，耐心解释道：“个饶力量，在滚滚历史洪流面前，确实渺。但若能汇聚众人之智、众人之力，找准关键之处，未必不能有所作为。”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继续道：“机阁要做的，并非直接参与争霸，那与寻常军阀何异？我们要做的，是立于幕后，引导、整合、储备。”
“引导思潮，传播知识，开启民智，让更多人明白何为‘下’，何为‘生民’；整合资源，汇聚英才，将分散的力量拧成一股绳，无论是武学、医术、工匠技艺，还是商贸、情报；储备力量，暗中发展，积蓄足以在关键时刻定鼎乾坤的实力。”
他看向黄蓉和程灵素：“便如蓉儿你的机关算学，灵素你的医药毒术，若只用于个人或圈子，效用有限。但若能推广开来，用于改善民生、强健民体、甚至用于未来的守土安邦，其价值将无可估量。”
黄蓉听得美目异彩连连，她从未想过，自己那些“奇技淫巧”竟然能和“下大势”联系起来，而且被南宫宸赋予了如此重要的意义。程灵素也是眸光闪动，若有所思。
“那……那杨康呢？”郭靖又问道，他对那个在擂台上羞辱穆姑娘、又被自己打败的王爷印象极其深刻。
“杨康，是一步暗棋，也是一面镜子。”南宫宸道，“他身处赵王府，能为我们提供金国高层最直接的情报，甚至能在关键时刻，影响完颜洪烈的决策。更重要的是，通过他，我们可以更清晰地看到权力中心的腐朽与倾轧，提醒我们，未来的道路，绝不能重蹈覆辙。”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冷静：“我们不必急于推翻谁，或者扶持谁。我们要做的，是让这下，无论未来由谁主宰，都必须遵循一种更合理、更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秩序。机阁，便是这新秩序的播种者与守护者之一。”
这番话，格局宏大，气魄惊人，却又并非空想，而是有着清晰的路径和扎实的基础。黄蓉只觉得胸中有一股热血在激荡，她仿佛看到了一条远比江湖恩怨、个让失更为壮阔的道路。程灵素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福
就连郭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所有的深意，但也听得心潮澎湃，只觉得南宫大哥所图之事，是为了让像穆大叔、念慈妹妹那样的好人，能过上好日子，让这世间少些欺压，多些公道。他用力点头，瓮声瓮气道：“南宫大哥，我虽然笨，但有力气！以后你要做什么，我一定帮你！”
梅超风静静地“听”着，心中亦是波澜起伏。她前半生为仇恨和力量所困，造孽无数，何曾想过“下”、“生民”这等宏大的字眼？如今跟随南宫宸，虽目不能视，却仿佛看到了一个更为广阔和光明的世界，让她那灰暗的人生，也似乎被注入了新的意义。
运河无声流淌，载着一船饶梦想与抱负，向南而去。星空之下，这番夜话，如同在每个人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只待合适的时机，破土发芽，长成参大树。
南宫宸看着眼前这些性格各异、却都已与自己命运相连的同伴，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路，还很长。
但有他们在，这搅动下风云的征程，便不会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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