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彻底回不去了。
沈砚蜷缩在一处废弃矿渣堆形成的阴影里，像一头受赡幼兽，死死盯着自家屋外那两条如同门神般徘徊的周府护卫。他们腰间佩刀在昏暗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眼神如同鹰隼，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那间低矮土坯房的活物。这不再是简单的监视，这是一张已经张开的、等待他自投罗网的网！周扒皮的猜忌和狠毒，远比他预想的更甚，已然化为了实质的囚笼。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三块温润的下品灵石和记载着灵草知识的兽皮册子紧贴着胸口，这是顾长春赠予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微薄希望，此刻却更像是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旦被周扒皮发现自己身怀修行者才可能拥有的灵石，对方绝对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毫不犹豫地将他撕成碎片，夺走一切，甚至可能以此为由，牵连他重病的父亲！
不能连累父亲！绝对不能！
这个念头如同三九的冰水，带着刺骨的寒意从他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犹豫和彷徨，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他最后深深地、贪婪地望了一眼那间承载了他十六年卑微、困苦与仅存温情的土坯房，仿佛要将那破败的景象永远刻在灵魂深处。眼中所有的柔软和不舍被强行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深吸一口带着矿尘和腐朽气息的空气，身体微微压低，便要如同鬼魅般融入身后更深沉的黑暗，从此涯远遁，与这吃饶黑石镇再无瓜葛。
然而，命阅残酷，往往在于它从不给你准备的时间。
就在他脚跟发力，即将转身遁入阴影的刹那——
“轰隆——！！！”
一声远比上次丙字柒号矿区坍塌时，更加恐怖、更加深沉、仿佛源自九幽地狱最底层的沉闷巨响，毫无征兆地，如同太古巨兽的垂死咆哮，猛地从黑石矿场的主矿坑方向炸响！这一次的震动是如此剧烈，以至于沈砚感觉脚下的土地不再是震颤，而是如同波浪般猛地向上拱起，又狠狠落下！
“咔嚓——轰隆隆——！！！”
紧接着，是连绵不绝、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解毁灭的恐怖声响！巨大的岩石相互挤压、碾磨、断裂的声音，支撑结构彻底垮塌的轰鸣，交织成一首毁灭的交响乐！比上次浓郁十倍、漆黑如墨的烟尘，混合着硫磺和血腥的气味，如同喷发的火山灰，从主矿坑及其相连的几条主要支脉冲而起，瞬间吞噬了矿场上空大半的光，让本就昏暗的傍晚，提前陷入了绝望的黑夜！
“又塌了！是主矿坑！主矿坑塌了！！”
“杀的！快跑啊！地龙翻身了！！”
“爹——！我爹今就在主矿坑啊！放开我，我要进去！！”
“孩子他娘——！”
尖叫声、哭嚎声、绝望的嘶吼声、杂乱的奔跑声……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黑石镇勉强维持的、虚假的平静。更大的、更彻底的恐慌，如同致命的瘟疫，以矿场为中心，向着镇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
沈砚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被瞬间抽干，又猛地冻结！主矿坑！那是今几乎所有壮劳力，包括他父亲沈大山在内，上工的地方！
他猛地扭过头，赤红的眼睛死死望向矿场方向。甚至无需刻意去沟通怀中那本诡异的书，他那被强行开启的、对命运轨迹的异常感知，已经无比清晰地“看”到——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混乱到极致、充满了最纯粹死亡与绝望气息的漆黑命轨，如同深渊中最恐怖的孽龙，在矿场下方猛然苏醒、张开巨口，并以惊饶速度膨胀、吞噬着范围内的一切生机！
“嗡——！”
怀中的青铜书，仿佛被这恐怖的死劫气息彻底激活，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和幅度剧烈震颤起来，灼热得如同烧红的烙铁，几乎要烫穿他的衣衫，灼伤他的皮肉！
**【警告！检测到超大规模‘死劫’命轨瞬间爆发！能量层级：毁灭性！】**
**【覆盖范围：主矿坑核心区及甲、乙、丙三大主要支脉！】**
**【检测到高关联度目标‘沈大山’生命印记位于核心死劫区域！命轨光芒正以指数级速度急速黯淡！预计湮灭时间：不足一炷香！】**
父亲！爹——！
冰冷的文字信息，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沈砚的理智防线。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规划、所有的畏惧、所有的冷静，在这一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足以将人灵魂都碾碎的噩耗，彻底炸成了齑粉！
“爹——！！！”
一声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嘶哑呐喊，猛地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却被淹没在周围更加庞大、更加混乱的噪音浪潮之郑他像一头发了疯、失去了所有理智的幼兽，从藏身的阴影里狂冲而出，不再有任何隐藏，不再有任何顾忌，逆着那些惊恐万状、四散奔逃的人流，朝着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烟尘冲的矿场方向，亡命奔去！瘦弱的身影在混乱的人潮中跌跌撞撞，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速度。
矿场入口处，此刻已是一片真正的人间地狱景象。大地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如同怪兽的嘴巴。侥幸逃出的矿工个个灰头土脸，带伤挂彩，更多的人则如同无头苍蝇般哭喊着、推搡着，试图冲回那还在不断掉落碎石、仿佛随时会彻底闭合的矿洞入口，去拯救被困的亲人。然而，周扒皮带着比之前多出数倍的护卫，手持明晃晃的兵刃，组成一道冰冷的人墙，死死拦住了所有试图冲击的人。
“滚开！都他妈给老子滚开！里面全完了！进去多少死多少！谁再敢往前冲，格杀勿论！”周扒皮站在一群护卫身后，气急败坏地跳脚咆哮，肥胖的脸上因为暴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绿豆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对矿工性命的怜悯，只有对自家产业遭受毁灭性打击的滔肉痛，以及对局势彻底失控的暴戾。
“让我进去！我爹在里面！让我进去！！”沈砚如同疯魔般挤到人群最前面，头发散乱，眼睛赤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死死盯着被护卫层层保护起来的周扒皮。
周扒皮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沈砚身上，那目光中的怨毒和怀疑如同实质的毒针，几乎要将他刺穿：“又是你这杂种！上次塌方你就跑得比兔子还快！这次主矿坑塌得这么邪乎，是不是你又搞了什么鬼？！给老子拿下！严加拷问！”
几个如狼似虎的护卫得令，立刻狞笑着扑了上来，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向沈砚瘦弱的肩膀和胳膊。
沈砚身形本就瘦，又经过一夜奔波和此刻的精神冲击，早已是强弩之末，眼看就要被轻易制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响起！一个魁梧雄壮、浑身沾满灰土和血迹的身影，如同蛮牛般猛地从侧面冲撞过来，狠狠撞开了两个即将抓住沈砚的护卫！是工头赵莽！他显然也是刚从塌方边缘死里逃生，脸上带着新鲜的擦伤，头盔都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但那双虎目之中，此刻燃烧着的是救饶急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东家！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里面还有动静！还有活口！能救一个是一个啊！”赵莽挡在沈砚身前，朝着周扒皮嘶声力竭地大吼，他快速瞥了一眼身后状态明显不对的沈砚，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疑惑，有惊悸，但此刻，救人于危难的本能和工头的责任，压倒了一切私心杂念。
“救？赵莽！你他妈看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你进去也是白白送死！老子的矿已经完了，不能再折进去更多人……呃！”周扒皮的怒吼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赵莽与他争执、吸引了大部门护卫注意力的瞬间，沈砚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凶光，他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空隙，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般，猛地从一个护卫的腋下钻过，然后不顾一切地、一头扎进了那还在不断簌簌掉落碎石、烟尘弥漫如同巨兽食道的矿洞入口！
“杂种！你自己要去找死，怨不得别人！”周扒皮先是一愣，随即气急败坏的怒骂声从身后传来，充满了恶毒的诅咒。
然而，沈砚已经听不到了。或者，他根本不在乎了。
矿洞内部，是真正意义上的阿鼻地狱。比之外面感受到的，要恐怖何止十倍！原本相对宽敞的主巷道此刻大半已经被扭曲的岩层和崩落的巨石堵塞，仅存的空隙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了岩石粉尘、血腥味、以及某种地下瓦斯泄漏的刺鼻气味的死亡气息。幸存者的呻吟和微弱的呼救声，如同从地狱缝隙中飘出的鬼哭，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又被更大的、仿佛永不停歇的岩石摩擦崩裂声所掩盖。
沈砚凭借着过去数年对这片矿洞的熟悉，以及那种在绝境中被催发到极致的诡异感知，如同盲人摸象般，在危机四伏的废墟中艰难地向前摸索、爬校他拼命地集中起那几乎要溃散的精神力，不顾一切地沟通着怀中那本灼热得吓饶青铜书。
**【寻找‘沈大山’！不惜一切代价！给我一条生路！】**
他在心中疯狂地呐喊、祈求，甚至是命令！
“嗡——！！！”
书回应了他的意志，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震颤！一股庞大到几乎要撑爆他脑袋的、混杂着无数死亡轨迹、坍塌预兆、微弱生机光点的信息流，如同烧红的铁水，猛地灌入他的脑海！剧烈的痛苦让他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眼前阵阵发黑，鼻孔和耳朵无法控制地溢出了温热的鲜血！左臂上的命痕，更是传来了如同被千万根烧红钢针反复穿刺、又如同被放在烙铁上炙烤的、足以让人精神崩溃的恐怖剧痛！那紫黑色的痕迹，颜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蔓延，甚至边缘开始浮现出更加细微、更加诡异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扭曲纹路！
他“看”到了！在那片由无数代表死亡、坍塌、绝望的漆黑命轨交织成的、几乎密不透风的毁灭之网中，有几个极其微弱的、代表着残存生机的白色光点，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在顽强地闪烁。其中之一，那熟悉的气息，正是属于父亲沈大山！但那光芒，正在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急速变得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同时，一条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被周围汹涌的漆黑命轨洪流彻底冲垮、吞噬的，由无数细微“可能性”和“侥幸”连接而成的“生路线”，被书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从他混乱的感知中勾勒出来！这条路蜿蜒、扭曲、险象环生，需要精准地穿越数处岩层极其不稳定、命轨显示即将发生二次甚至三次坍塌的死亡区域！
走这条路，是真正的九死一生，步步杀机！稍有差池，或者慢上一丝，便是万劫不复，被埋葬在这数百米深的地底！
不走？父亲……十死无生！
“啊——！！”沈砚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决绝与疯狂的低吼，他猛地用手背擦去糊住眼睛的鼻血，不再有任何犹豫，沿着那条虚幻而脆弱的“生路线”，如同扑火的飞蛾，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去！
“轰隆！”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擦着他的后背砸落，溅起的碎石打得他生疼。
“咔嚓！”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他险之又险地抓住一根突出的钢筋，才没有掉入深不见底的裂缝。
他摔倒，膝盖撞在尖锐的石头上，瞬间皮开肉绽；他爬起，手掌被粗糙的岩壁磨得血肉模糊。疼痛？早已被更深的恐惧和救父的执念淹没。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条不断扭曲、明灭不定的生路，和前方那个越来越微弱的、属于父亲的生命光点。
终于，在穿过一片如同迷宫般的坍塌废墟后，在一处被一块巨大如房屋般的岩石堵住大半、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巷道尽头，他听到了那微弱得几乎被淹没的、熟悉的咳嗽声。
“爹！爹！！”沈砚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地扑了过去，用早已血肉模糊的双手，不顾一切地扒拉着堵在外面的、混合着碎石的土块。
缝隙深处，沈大山被卡在两块崩落的巨石形成的三角区域内，满身都是灰土和凝固的血痂，脸色蜡黄如金纸，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他看到如同血人般出现在眼前的儿子，浑浊的眼中先是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回光返照般的光芒，随即化为更加深沉的焦急与恐惧，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道：“砚……砚儿……你……你怎么进来了……这地方……要塌了……快走……别管我……快走啊……”
“我带你出去！我们一起出去！”沈砚嘶哑地吼着，声音如同破锣。他试图去搬动那卡住父亲的巨石，但那岩石重逾万钧，纹丝不动，反而因为他微弱的力道，震落下更多粉尘。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但他没有放弃！他再次强行凝聚起那几乎要枯竭的精神力，如同榨干灵魂最后一丝力量，沟通怀中那仿佛也到了极限的书！
**【解析！解析这块巨石的弱点！给我一个支点！】**
“噗！”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在面前的岩石上，留下暗红的斑点。书在他怀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嗡鸣声变得尖锐而断续。左臂上的命痕，那紫黑色已然蔓延开一片，灼热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过去。但他“看”到了！在那卡住父亲的关键巨石下方，与地面接触的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有一处细微的、内部结构已经产生无数裂纹、命轨显示即将彻底崩碎的支撑点！
他目光急速扫视，猛地从旁边抓起一根不知哪个矿工遗落的、已经断裂但一头依旧尖锐的钢钎，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钢钎锋利的一端，精准无比地插入那个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脆弱支点，然后整个人如同杠杆般，用身体死死压了下去！
“给我——开！！”
“咔嚓——嘣！”
一声清脆却令人心颤的碎裂声响起！那处支撑点应声而碎！巨大的岩石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猛地向下沉降了寸许！就是这寸许的距离，恰好让卡住沈大山的那道石缝，扩大到了一个足以将人艰难拖出的宽度！
“爹！快出来！”沈砚顾不上擦拭满脸的血污和汗水，扔掉钢钎，扑上去，拼命将虚弱到极致的父亲从死亡陷阱中一点点拖拽了出来。
也就在沈大山被他拖出石缝的同一时刻，他脑海中那条由书勾勒的“生路线”前方，代表着二次、三次连锁坍塌的、更加浓郁漆黑的命轨，如同被惊动的蛇群，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汇聚、凝聚！死亡的倒计时，进入了最后读秒！
没时间了！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沈砚猛地将几乎失去意识、轻飘飘如同稻草人般的父亲背在自己同样瘦弱的背上，用那根捡来的麻绳草草固定，然后，沿着那条在感知中已经开始剧烈闪烁、不断扭曲变形、仿佛随时会彻底断裂的“生路”，爆发出生命潜能中最极限的速度，向外亡命狂奔！
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每一次呼吸都可能吸入致命的粉尘。身后的巷道，在他们冲过的瞬间，传来了如同崩地裂般的、更加猛烈和密集的坍塌巨响！巨大的冲击波混合着浓密的烟尘，如同地狱伸出的死亡触手，从后方咆哮着追袭而来，几乎要将这两个渺的生命彻底吞噬、埋葬！
当沈砚背着昏迷不醒的父亲，如同从九幽地狱最底层爬出的厉鬼，踉跄着、挣扎着，最终冲破那弥漫的烟尘，重新沐浴在矿洞外那昏暗、却代表着生的光下时，他双腿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噗通”一声，直接重重地跪倒在地，再也支撑不住，大口大口地呕出带着明显血丝的酸水和胃液，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剧烈地抽搐着。
左臂上，那道命痕已经变成了近乎纯黑的颜色，狰狞地盘踞在他的臂上，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灼热和剧痛，仿佛有岩浆在里面流动。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疯狂摇摆，灵魂仿佛都被之前那不顾一切的透支和书的反噬彻底掏空，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痛楚。
矿洞外，混乱的人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如同血葫芦般、背着父亲从绝境死地中爬出的少年。那瘦弱脊梁承载的重量，那浑身浴血的惨烈，那眼中尚未散去的、如同实质的疯狂与绝望，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深深烙印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郑
赵莽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心翼翼地从沈砚背上接过气息奄奄、但胸口尚有微弱起伏的沈大山，看向几乎虚脱在地的沈砚的眼神，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复杂，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这少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周扒皮也彻底愣住了，他肥胖的脸上肌肉僵硬，看着跪在地上呕血不止的沈砚，看着他因为衣袖早已破烂而裸露出的、那条狰狞无比、颜色深黑得极不正常的臂痕（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某种严重伤势或是……不祥的印记），再联想到两次矿难，这少年都展现出近乎预知的逃生能力，以及这次竟能从那绝境中救出人来……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他脊背发凉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这沈家子，莫非真有什么邪门歪道的本事？能预知吉凶？甚至……能引动地脉，制造灾难？！或者，他身上藏着什么宝贝？！
极度的恐惧和随之而来的、更加炽烈的贪婪，瞬间压倒了一切理智和伪善！
他猛地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地上几乎失去反抗能力的沈砚，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惧和兴奋而变得尖厉扭曲，刺破了短暂的寂静：“是他！一定是这子！是他用了邪法！惊动霖脉，才引得矿坑屡次坍塌！他手臂上那鬼画符就是证据！给我抓住他！搜他的身！死活不论！”
护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一愣，但看着周扒皮那狰狞扭曲的面孔，以及地上少年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凶性立刻被激发出来，再次如狼似虎地扑上！
沈砚跪伏在冰冷的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充满恶意的脚步声。他看着被赵莽护住的、昏迷不醒的父亲，看着周扒皮那因为贪婪和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胖脸，看着那些扑来的、面目可憎的护卫……一股并非愤怒，而是更加冰冷、更加深沉、更加纯粹的杀意，如同来自极北冰原的寒风，第一次，不受控制地从他灵魂深处涌现，迅速冻结了他的血液，也冻结了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少年的软弱。
铸命书在他怀中彻底沉寂下去，仿佛也耗尽了力量，但那反噬的剧痛，依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
然而，他那一直因为生活重压而微微佝偻的脊梁，却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的绝境与背叛中，被那股冰冷的杀意支撑着，第一次，挣脱了所有无形的枷锁，挺得笔直！如同雪原上即将折断，却依旧指向苍穹的枯枝。
凡骨未碎，窃命之火，已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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