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满把那块木牌敲实后，顺手抹了把桌角的灰。周予安站在画架边，斗篷搭在臂弯，金纹忽明忽暗，像快没电的灯带。林瑶的炭笔还滚在桌面上，画稿边缘微微发烫，像是刚被人握过。
手机震了一下。
她没立刻去拿，先给柜台上的空杯倒了半杯水，放回原位。然后才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群消息被顶到了最上面。
视频链接标题写着：《揭秘网红书店骗局！所谓引魂全是特效》。
发布者Id是“现代张师”，头像一个穿着道袍、手捏剑指的男人，背景是香炉和符纸堆成的山。
林满点开。
画面里，男人站在她书店门口，语气激昂：“大家看清楚，这家店打着‘引魂’旗号，实则用投影、录音、甚至心理暗示操控观众！我亲自去探过，根本没鬼，全是机关！”
镜头切换，是她店里那块新挂的木牌，被特意放大。“分级处理？呵，这是话术！先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再逐个洗脑！”
他举起一张黄纸符，边缘烧焦，像是刚用过：“我已经布下镇煞阵，三内，这地方的‘灵力’就会彻底断根。”
视频最后，他对着镜头冷笑：“明上午十点，我带团队现场驱邪。直播全程公开，让所有人看看，什么叫真本事。”
林满看完，把手机扣在柜台上。
周予安走过来，盯着屏幕反光：“他又来了。”
“嗯。”她起身，绕过柜台，打开电脑，“上次他半夜来撒符，被门缝里的阴气掀翻手机，记得吗？”
“记得。他还摔了药瓶。”
“查监控。”她。
画面调出，三前凌晨一点十七分，书店门口。男人鬼鬼祟祟蹲下，往门缝塞符纸，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他手机从手里弹飞，砸在地上，镜头拍到他猛地缩手，脸色发白。
林满暂停，放大他手边的药瓶。标签上写着药名，字体清晰。
她关掉视频，合上电脑：“等他来。”
第二九点五十分，书店外传来脚步声。
林满正在整理书架，听见外面有人喊：“就是这儿！直播开始了！”
她抬头，看见玻璃门外站着六个人。中间是“现代张师”，穿着宽大道袍，胸前挂着铜镜，手里拎着一叠符纸。身后五人举着牌子，写着“破除迷信”“假神骗钱”“科学驱邪”。
有人举着手机，屏幕显示直播在线人数：三万七。
林满没动。周予安从画架后走出来，斗篷滑上肩头，金纹一闪。
“别出去。”她伸手拦住，“他要的是冲突画面。你一露脸，他就我们‘灵体暴动’，正好蹭热度。”
周予安停下，眉头皱着：“那让他在这儿胡？”
“不。”她转身走进柜台，拿出平板，“我们给他看真的。”
她推开门。
外面人群立刻骚动。有人喊：“来了来了！”直播镜头迅速对准她。
“现代张师”往前一步，铜镜一抬：“林满，你敢不敢当众承认，你店里的‘鬼魂’全是伪造？”
林满没看他，把平板举起来，点播放。
画面是三前的监控：他蹲在门口，符纸刚塞进一半，手机突然飞出去，他惊桨有东西碰我！”，手忙脚乱去捡，药瓶滚出来，标签朝上。
人群安静了一瞬。
林满把平板转向直播镜头：“你这是机关？那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手机会自己飞起来？”
围观者开始交头接耳。
“他不是符能镇鬼吗？怎么自己被碰了？”
“那药瓶……是不是抗抑郁的？”
“现代张师”脸色一变，立刻喊：“这是剪辑！特效！她早就在门口装了机关！”
林满关掉视频，声音不高：“你直播卖符，能‘驱邪改运’，可你自己，连一张符都撒不利索。药瓶都拿不稳，还敢自己是‘师’？”
“我这是引灵反噬！懂不懂？”他脖子涨红，“高阶灵体靠近，凡人会受冲击！这是专业术语！”
“哦。”林满点头，“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撒的符纸，和上周跳楼那位程序员包里的，是同一批印刷的？”
人群猛地一静。
她没再话，只是站着。
几秒后，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突然开口：“对！我同事包里就有这符！是从你直播间买的，花了两百八！”
旁边一个女人也喊：“你那还在医院走廊直播，站307病房外念咒！那病融二就……”
“胡！”“现代张师”猛地打断，转身指向林满，“她是骗子！她用心理操控让人产生幻觉！你们都被洗脑了！”
林满依旧没动：“你卖的符，印刷厂是城东‘福祥印务’，每批都带暗记。程序员那张，暗记在右下角，和你手里这张一样。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问问他们最近给谁批量出过货？”
男人手一抖，符纸掉了一张。
他猛地后退半步，眼神乱闪。
围观者开始起哄。
“退钱！”
“假大师滚蛋！”
“直播翻车了吧？”
他脸色铁青，突然抬手把手里符纸全撒向空中，转身就跑。铜镜撞在门框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直播画面晃了两下，黑了。
人群哄笑。
林满弯腰捡起那张没烧的符，看了看，塞进外套口袋。她转身回店，周予安跟在后面。
“下次他再来，”她边走边，“别弄歪手机了。”
周予安一愣：“那……砸了？”
“让他自己砸。”
走到柜台前，她把平板放回去，打开抽屉，取出一张新便签。笔尖悬着，等下一个名字。
门外，有人捡起那面“破除迷信”的牌子，笑着撕成两半。
周予安站在门边，斗篷金纹微微亮起，像重新充零电。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忽然：“其实……我刚才真想冲出去。”
“我知道。”林满没抬头，“但你现在学会等了。”
他没接话，只是看着门外。阳光照在地砖上，那张被踩过的符纸一角还露在门缝外，墨迹有些晕开。
林满写下两个字：李婷。
笔尖顿了顿，又添一行字：c-3。
她刚要贴上柜台，手机又震了一下。
同一Id，新消息。
她点开。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图。
老式收音机的头像，背景是黑的，像是从某个房间拍的。镜头微微晃动，角落里露出半截手臂，手腕上戴着医院腕带。
林满盯着那张图，手指没动。
周予安走近，看了一眼，低声问：“要查吗？”
她没回答，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拿起笔，把“李婷”那张便签贴在木牌下方。
门外，风吹动门铃，响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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