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总裁办的门关上，室内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
钱铮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是堆积如山的文件和闪烁的多个显示屏，神情专注而冷峻，仿佛刚才在秘书部上演“霸道宣言”的人不是他。
宋真则被安置在距离他办公桌恰好十米远（钱铮甚至让陈铎量过）的一个办公位上。位置视野极佳——正对着钱铮，毫无遮挡。与其是办公位，不如是个观赏鱼缸，她就是里面那条被老板牢牢盯着的鱼。
钱铮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声音冷硬地抛出一句：“咖啡。”
宋真立刻起身，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好的，钱先生。”她快步走向角落里的咖啡机，严格按照钱铮的口味（不加糖，不加奶，特定温度，特定浓度）研磨、冲泡。整个动作流畅而专业。
她端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咖啡，轻轻放在钱铮手边：“钱先生，您的咖啡。”
钱铮眼皮都没抬一下，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宋真刚退回自己的座位，屁股还没坐热——
“水。”钱铮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真：“……”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起身，走向饮水机，接了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再次送到他手边：“钱先生，温水。”
钱铮这次终于抬了下眼皮，扫了一眼那杯水，眉头微蹙：“太热。”
宋真内心万马奔腾，（你手都没碰就知道热？你是温度计成精吗？！）面上却一如既往地恭敬：“那我给您加点冰块？”
“嗯。”钱铮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
宋真认命地转身，从旁边的冰箱里取出冰块，放进那杯温水里，再次递过去：“钱先生，冰水。”
钱铮这才伸手拿起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然后……又放下了。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
宋真刚松了口气，回到座位准备坐下喘口气——
“咖啡凉了。”钱铮的声音如同魔咒般再次响起。
宋真猛地抬头，看向那杯她刚刚端来不到五分钟、还在袅袅冒着微弱热气的咖啡：“……”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凉了？！五分钟就凉了？！你是想喝岩浆吗？！）
“钱先生，我马上给您换一杯热的。”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出这句话，脸上还得维持着职业微笑。
如此循环往复。
“红茶。”
“太浓了，兑水。”
“水太凉了，加热。”
“咖啡不要了，换绿茶。”
“绿茶不要泡太久，味道涩了，重泡。”
一个上午，就在这无限循环中度过。宋真像个陀螺一样，以十米为半径，围绕着钱铮的办公桌疯狂旋转。她的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要磨出火星子。别找机会实施计划了，她连坐下喝口水、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更让她崩溃的是生理需求！从早上进公司到现在，她连洗手间的门朝哪边开都没空看！膀胱的抗议声越来越强烈，腹隐隐作痛。她感觉自己快要破掉人生“憋尿”时长的记录了！
而始作俑者钱铮呢？
他稳如泰山地坐在他的王座上，处理着动辄上亿的合同，开着一个又一个国际视频会议。他全程面无表情，下达指令干脆利落，仿佛那些变态要求，只是他繁忙工作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顺手为之。
宋真第N次端着重新泡好的、温度浓度都精准到变态的绿茶放到他桌上时，终于忍不住，借着放杯子的动作，飞快地嘀咕了一句，声音轻得像蚊子叫，确保只有自己能听见：“幼稚鬼……钱三岁……”
钱铮敲击键盘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依旧没有抬头，但嘴角的线条似乎比刚才更紧绷了一分。
宋真退回自己的座位，感觉腿都在打颤。她偷偷抬眼，看向那个“人形印钞机”。此刻在她眼里，他不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商业帝王，而是一个因为被“冒犯”（想逃跑）而用最幼稚、最磨饶方式报复回来的……熊孩子！
她在内心疯狂吐槽：还人形印钞机呢！我看你是人形幼稚精！报复心这么重！用这种学生都不屑用的手段！限制我人身自由就算了，连厕所都不让人上！钱铮，你才是真的真！真到以为这样就能折磨到我？哼！
就在宋真感觉膀胱即将爆炸，脸色都有些发白，内心人交战是冒着“违抗命令”的风险申请去洗手间，还是干脆“英勇就义”在十米圈内时——
钱铮结束了手头的一个视频会议，合上了笔记本电脑。他终于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十米外那个脸色发白、坐立不安、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私人秘书”。
他看着她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痛苦的表情，看着她微微并拢的双腿，看着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钱铮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他端起桌上那杯宋真刚泡好的绿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然后才用他惯有的冷硬语调施舍般开口：
“给你五分钟。去洗手间。”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超过时间，后果自负。”
宋真如蒙大赦！也顾不上分析他语气里那点别扭是什么了，几乎是弹射起步，用尽最后的力气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脚步慌乱地冲出办公室大门，目标直指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那速度，堪称百米冲刺。
办公室门关上。
钱铮坐在办公桌后，手里仍端着那杯绿茶。他看着宋真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杯中碧绿的茶汤。许久，他那张万年冰山脸上，嘴角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向上抽动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他放下杯子，重新打开文件，但敲击键盘的节奏，似乎比刚才……轻快了一点点？
而门外，扶着洗手间门框、终于得到解放的宋真，一边喘着气，一边对着光洁的瓷砖墙无声地翻着白眼。内心继续吐槽：钱三岁！幼稚！无聊！没人性！这仇，老娘记下了！
一场由幼稚报复引发的办公室闹剧暂时落幕。
两人都没意识到，这种“折磨”与“被折磨”的荒诞互动，正在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悄然改变着他们之间那根名为“猎手与猎物”的紧绷之弦。
一种比单纯复仇或占有更复杂、更难以言喻的东西，正在无声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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