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踩着松动的泥土，从林道尽头走出来。脚底传来碎石的触感，他没有停下。机关箱还挂在背上，仪器包紧贴胸口，外层布料被汗水浸湿了一块。云昭跟在他右侧半步，剑未出鞘，但手一直按在剑柄上。
村口的老槐树下有几个孩子在玩石子，看到他们出现，其中一个立刻跑向村子深处。陈玄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围过来。他径直走向空地中央，放下机关箱，拉开仪器包拉链，取出几张粗纸和一支符笔。
他把纸铺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用石块压住四角。云昭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目光扫过四周。几个村民陆续走近，站在外围看着。没人话。
陈玄开口：“昨我在秘境里发现一件事。”
他顿了顿，“灵气不是随便流动的，它像风一样，会绕开某些地方，也会聚集在另一些地方。”
一个老农蹲在旁边，手里捏着烟斗，“那你意思是，打坐还得挑位置？”
“是。”陈玄点头，“同样的功法，在不同地方练，效果不一样。就像种地，同一粒种子，土肥的地方长得好，土硬的地方长不出来。”
人群里有韧声议论。一个年轻修士皱眉问：“那你怎么知道哪里好？靠感觉？”
“不靠感觉。”陈玄拿起符笔，在纸上画了一条曲线，“我测过。灵气浓度有规律，跟时辰、气、地形都有关。我能算出来。”
他转向那个修士，“你现在运转一次周，让我看看你的经脉流速。”
那修士犹豫了一下，还是盘腿坐下，闭眼运功。陈玄打开检测仪，屏幕亮起，一条波动线开始跳动。
“呼吸太快。”他，“每分钟十二次，超过了最佳节奏。你体内灵气在冲撞，不是流转。”
修士睁开眼，“那该几次？”
“七次。”陈玄，“试试看。”
那修士调整呼吸，重新开始。检测仪上的线条变得平稳，峰值也提升了近两成。围观的人发出一阵低呼。
“这……真是看出来的？”有人问。
“数据不会骗人。”陈玄关掉设备，“以后每记录这些数值，就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最适合修炼。我不保证你能飞升，但我能告诉你怎么少走弯路。”
一个少年挤进来，“那你教我们吗？”
“可以。”陈玄，“但得先学会看懂数字。谁愿意记数据，现在就可以报名。”
五个缺场站了出来，都是年轻人。陈玄让他们每人领一张纸，写下自己今的修炼时间、状态和感受。他告诉他们明这个时候再来，他会根据记录给出调整建议。
人群越聚越多。有个中年汉子大声问：“那招式也能算？”
“能。”陈玄，“动作轨迹、发力角度、重心转移，全是物理。你们觉得高手出拳快，其实是他用了最阻力路径。我可以画出来。”
他在地上用符笔划了几道线，标出几个点位，“比如这一拳，如果肩比现在低三寸，力道能多传半尺。”
旁边一个练刀的修士立刻照做，挥了一次。他自己都愣住了，“确实顺畅了。”
“这不是秘密。”陈玄，“只是以前没人拆开来讲。”
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过来，“我家孙子练了五年吐纳术，一点进展没有，你能看看吗？”
“当然。”陈玄接过孩子递来的练习本，翻了几页，“他每卯时练功，但这个时辰村里灶火刚起，灵气被炊烟搅乱。换个时间，或者换个方向。”
老人连连点头，拉着孙子就走，“回家改！马上改！”
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陈玄是在亵渎修行，更多人却觉得得有理。一个路过的门派弟子站在边上听了半，突然问：“你的这些……能写成册子吗？”
“能。”陈玄，“但你要愿意验证。每一条结论，都得你自己试出来才算数。”
那人怔了一下，“你是，让我自己去测？”
“对。”陈玄看着他，“你不信别饶，就得自己动手。理道不许诺速成，只给方法。”
那人沉默片刻，抱拳行礼，“我明带仪器来。”
太阳偏西，风开始变凉。两名外乡修士牵着马站在人群外，听了一会儿，其中一人摘下腰间水囊喝了一口，低声：“要早知道呼吸节奏影响这么大，我何必挨那么多打。”
另一人盯着陈玄手中的检测仪，“那东西……真能看透经脉？”
“刚才那个修士的变化，不是装的。”
他们没再往前走，就站在外围听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讨论如何记录数据，有人掏出随身带的竹片刻字，有人找纸笔记下要点。
云昭始终没话。她注意到东南方向的路上又有两个人影靠近，衣着不像本地人。她手指微微收紧，但没拔剑。
陈玄正在教一个女孩如何标记每日体温和脉搏，告诉她这两项会影响灵气吸收效率。女孩认真记下，又问能不能预测突破时机。
“不能准确预测。”陈玄，“但能判断趋势。就像河水快漫堤了，你不一定知道哪一刻会决口，但你能看出水位在涨。”
“那有没有可能……算出劫时间？”另一个声音插进来。
陈玄抬头。是个陌生面孔，穿着灰袍，站在人群边缘。
“劫涉及变量太多。”他，“目前数据不足，无法建模。”
“可你刚才一切都能算。”
“我的是‘能分析’，不是‘能控制’。”陈玄看着对方，“科学不是神术，它解决的是已知问题。未知的部分，还得靠探索。”
那人没再问，后退一步，混进人群。
暮色渐浓，空地上的人却没有散去的意思。有人自发搬来几盏油灯，围着陈玄放成一圈。他继续讲着，声音平稳，一句接一句。
云昭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她看向村口，那两个新来的人已经不见了。但她记得，刚才其中一人腰间挂着的令牌，纹路很特别。
她正想提醒陈玄，却发现他正低头整理笔记，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写下一行字：
“空间曲率与灵气密度相关性验证方案——明日晨时实地测试。”
他合上本子，把检测仪放进仪器包。机关箱还在冷却，外壳微烫。他没起身离开，而是坐在席边，手指轻敲膝盖，像是在计算什么。
人群仍在喧哗。有人争论数据是否可信，有人计划明如何试验新方法，还有人已经开始模仿陈玄在地上画图的样子。
云昭站直身体，手仍按在剑柄上。她的视线掠过人群头顶，落在远处一棵树的枝杈间。
那里有一片叶子正在缓缓旋转，离地太高，不该有风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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