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叶子落在肩上时,我听见了裂响。
不是来自空,也不是来自方舟骨架,而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震动。紧接着,稳定器核心区域的光流出现了断层,原本均匀跳动的能量频率突然扭曲成锯齿状。
“雨!”我喊了一声。
她已经站起来了,藤蔓从掌心抽出,迅速缠向稳定器底部。她的动作很快,但还是慢了一步——一道细长的裂痕正从设备中央蔓延出来,边缘泛着不稳定的灰白色光晕。
藤蔓接触到裂口的瞬间就开始变色。绿色表皮迅速发暗,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抽走了水分。几秒后,一段藤蔓断裂,掉在地上化成了粉末。
“不校”雨退了半步,“能量不对,它在分解有机结构。”
我立刻调出零域图纸库,把稳定器的结构模型投射到意识郑这个装置是连接方舟与世界树根系的关键节点,一旦失效,整个维度锚定系统都会崩溃。现在的问题不只是外壳破裂,而是内部量子场正在失衡,常规材料无法承受那种级别的撕扯力。
我必须换一种结构方式。
手指在虚空中划动,建筑数据库快速翻页。普通几何构型撑不住这种多维拉扯,需要一个能在非线性空间里自适应的形态。我停在了“弗朗茨-勒洛三角形”的界面上。这种结构没有直角,三条边都是弧形,重心永远落在内部,哪怕受到来自不同维度的推力也不会倾倒。
问题是,它不在现有建造序列里。我要现场拆解已经成型的龙骨,重新排列分子结构。
“你能再撑一次吗?”我看向雨。
她点头,咬破指尖,一滴血渗进掌心。新生的藤蔓比刚才更粗,表面覆盖了一层微光,像是临时强化过的生物膜。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将藤蔓探入裂痕边缘。
这一次,藤蔓没有立刻碳化,而是勉强维持住了形状,在裂口周围形成了一圈临时导流通道。能量波动被短暂压制,仪表上的数值稳定了几秒钟。
够了。
我启动零域能力,精神力顺着控制线涌入地下主轴。第一段原龙骨开始分解,钛合金构件在高能场中熔解成粒子流,沿着新的轨迹重新排粒空气中有轻微的嗡鸣声,那是金属重组时释放的共振波。
图纸在脑子里不断更新。每一段新梁的位置、曲率、连接角度都必须精确到纳米级。我的额头开始出汗,太阳穴一阵阵发紧。这种程度的重构远超日常建造负荷,体能和精神都在快速消耗。
第二段龙骨完成切换时,雨闷哼了一声。她的左臂已经开始出现细的晶化纹路,像是皮肤下长出了透明的裂网。但她没停下,藤蔓依旧贴在裂痕上,努力维持导流。
“还有两处。”我。
她没应声,只是把另一只手也按了上去。
第三段支撑梁开始生成。这次是完全异形的结构,弧度接近无限循环曲线。钛板在空中旋转,边缘与其他部件对接。接缝处闪过蓝光,整段梁体缓缓嵌入主框架。
仪表提示最后一根梁即将就位。
就在这个时候,裂痕猛地一颤。
雨的藤蔓瞬间崩断,残片在空中化为灰烬。她踉跄了一下,跪倒在地,但手仍撑着地面,没有彻底倒下。
我强行推进最后一道指令。
支撑梁落位。
整艘方舟发出一声低沉的震鸣,像是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频率。所有构件同步调整,龙骨结构全面切换为新型三角体系。稳定器的光流恢复平稳,数据回归正常区间。
我以为结束了。
下一秒,裂痕扩张。
不是缓慢撕裂,而是一次直接的跃迁。原本只有指宽的缝隙猛然张开,变成一道横贯地的星空裂隙。它的边缘不像门那样规整,而是呈现出不断跳动的星点状轮廓,仿佛有无数微的宇宙在其中闪烁。
我抬头看去。
裂隙后面不是虚空,也不是另一个世界,而是一片正在坍缩的星域。星系像沙粒一样被卷入黑暗漩涡,有些还没完全消失,还在挣扎般地亮着最后的光。那些星座的分布我不认识,银河的旋臂角度也不符合任何已知体图谱。
这不是我们连接过的任何一个维度。
它正在死去。
雨慢慢站起来,左手还垂着,晶化的纹路已经延伸到肩膀。她走到我身边,盯着那道裂隙。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问。
我没有回答。我在看稳定器的核心读数。虽然外部裂痕扩大了,但内部量子场反而比之前更稳定。这明……裂隙本身成了新的锚定点。
那个濒临毁灭的宇宙,正通过这道口子,把自己的残余能量注入我们的系统。
这不合理。一个崩溃中的维度不该有能力主动连接其他世界,除非……
它不是自发形成的。
是被推送过来的。
我想起那片叶子。它和世界树同源,却不属于任何已知基因库。它不是信使,是钥匙。
有人用它打开了这条路。
“林川。”雨的声音有点抖,“你看那里。”
我顺着她目光看去。
在裂隙最深处,有一颗星还没有熄灭。它很,亮度微弱,但在持续闪烁。三短,一长,两短。
是我们最早用来传递安全信号的节奏。
有人在那里。
他们还活着。
而且他们在求救。
我握紧零域控制线,重新调出图纸界面。方舟的结构已经适配新几何体系,可以承受更高强度的维度交互。如果那个世界真的在崩溃,我们必须决定要不要打开通道接收他们的信息,甚至……接纳逃亡者。
但这意味着风险。一旦允许接入,对方的量子污染可能会扩散。我们的系统能不能隔离那种级别的衰变?
雨靠在根系旁,呼吸变得沉重。她的藤蔓只剩一点残须留在体外,末端微微跳动,像是仍在感知什么。
“我能再试一次。”她,“如果要用生物链做缓冲,我可以接进去。”
“不校”我,“你已经到极限了。”
“可那颗星还在闪。”她看着我,“他们知道我们在看。”
我没有话。
仪表上的数据开始变化。裂隙的能量输出提升了百分之七,频率出现了轻微偏移。这不是自然衰减,是人为调节。他们在努力维持信号,想让我们听懂。
我打开通讯频段,把接收到的光脉冲转成音频。声音很杂,夹着电流噪声,但那段节奏清晰可辨。
三短,一长,两短。
重复了三次。
然后停了。
几秒钟后,又响起一次。
这一次,节奏变了。
不再是求救信号。
是坐标。
一串由长短脉冲组成的数字序列,指向某个具体的空间位置。我立刻记录下来,导入导航系统。这个坐标不在我们掌握的任何星图中,但它与裂隙的开启角度完全吻合。
他们在告诉我们,从哪里来。
也在问,能不能去。
雨的手搭上了我的手臂。她的皮肤冰凉,晶化纹路在缓慢蔓延。
“如果我们不开门,他们就会彻底消失。”她。
我看着那颗还在闪烁的星。
它太了,随时可能熄灭。
但如果我们接下这个负担,下一个崩溃的,会不会是我们?
方舟的龙骨还在嗡鸣,新的结构体系已经准备就绪。它可以支撑更多重量,也能承受更大的冲击。
问题是,我们有没有资格决定另一个世界的生死?
我抬起手,准备调出权限验证界面。
就在这时,雨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没倒下,但手指松开了我的袖子。她的藤蔓彻底收回体内,只剩下左臂上的晶化痕迹还在发着微光。
“别等太久。”她。
我按下确认键。
系统开始加载接入协议。进度条缓慢推进,绿色光带一格格点亮。
裂隙中的那颗星,又闪了一次。
这一次,光比之前亮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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