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震动停了。
我站在主控区边缘，手指还搭在零域界面的输入环上。刚才那一阵震感很短，像是从地底传来的脉冲，持续不到两秒就消失了。但我知道这不是巧合。b7测试舱的方向传来一次结构波动读数，和张虎体内晶体的频率一致。
雨靠在墙边，额头贴着藤蔓接口，呼吸比平时慢。她没睁眼，但我能看出她在听。她的感知通道一直开着，连接着世界树根系的末端神经网。
“你感觉到了？”我问。
她点头，声音轻：“有东西在话。不是用嘴，是用节奏。”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控制台上的数据显示，迷宫系统的共振频率正在被外部信号轻微牵引。这种牵引很隐蔽，如果不是提前知道b7区的异常，很容易当成系统漂移忽略掉。
“带我进去。”我。
她抬手，一根细藤从接口延伸出来，缠上我的手腕。凉意顺着皮肤爬上来，眼前一暗。
镜面迷宫启动了。
空间由无数交错的反射面组成，没有上下左右。我能看见自己，也能看见雨的身影分散在各个角度，像被拆开又拼不回去的碎片。这里的规则不是物理的，是意识的投射场。谁主导频率，谁就掌控路径。
我们刚站稳，声音就来了。
“雨。”它，“你回来了。”
雨身体一紧。那声音和她的一模一样，连停顿的位置都相同。但她没开口，我也没让她回应。
“别答。”我对她，“它在等你的节奏。”
我们站着不动。镜面继续分裂影像，可那声音再没出现。几秒后，左侧第三块镜面突然亮起一道光纹，沿着斜线滑向地面，形成一个开口。
我知道这是邀请，也是测试。
我抬起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折线，调用零域能力，构建声波反射阵粒图纸生成很快，六组非对称曲面出现在迷宫顶部，位置精确到毫米。这些曲面不会改变空间结构，但能让特定频段的声音传播延迟0.3秒。
设计图锁定，推入现实。
空气微微震了一下，像是有风穿过看不见的缝隙。
“雨。”那个声音又来了，“你不该带他进来。”
这次我没让雨回答。我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主反射轴线上。
“你是谁？”我问。
“我是守护者。”它，“维持维度平衡的存在。”
“那你应该知道张虎现在在哪。”
“他在火郑灰点正在穿透维度壁。”
这句话完的瞬间，我听见了回声。
原声正常，可延迟半拍的回声变了。音色下沉，语速更快，带着一点沙哑。
“他们带着电磁脉冲炮。”
我立刻回头看向记录仪。音频波形已经捕获到差异段落。两条信号并列显示，前段重合，后段分裂。变声点就在“维度壁”三个字之后。
这不是自然回声。
是信号注入。
我调出频谱分析，把异常段反向解码。结果显示，这段声音的能量特征与b7测试舱内六边形晶体的共振曲线完全匹配。也就是，这个所谓的“维度意志”，并不是独立意识，而是通过晶体接收外部信号，再借雨的感知通道进行转播。
它是中继站。
我转向雨：“它有没有碰过你？”
她摇头：“只是话。每次我话之前，它就知道我要什么。”
“因为它在读信号流，不是听你话。”我，“它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它只知道下一个要传的指令是什么。”
我重新检查声学结构。延迟0.3秒的设计成功制造了信息差。原声代表当前指令，回声暴露了上一轮传输残留。正是这个时间差，让我抓住了破绽。
“再试一次。”我，“这次你什么都不做，看它会不会主动推进对话。”
我们静止不动。
三秒后，声音再次响起。
“林川不该来。他会破坏协议。”
还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节奏。可这一次，我注意到它的断句方式有问题。“协议”后面本该有停顿，但它直接接上了下一句预设内容，像是程序跳帧。
我记下时间节点。
十秒后，它又：“系统即将重启。准备接入新权限。”
这句话没有在之前的任何对话中出现过。是新的指令包。
我立刻锁定频段，将回声部分单独提取。波形放大后，出现了微弱的叠加信号——一段极低振幅的音频藏在主声之后，几乎被淹没。
我用滤波器剥离背景噪声。
那段隐藏音频播放出来，是张虎的声音。
“他们改燎录密钥。”
我盯着记录仪，手指按在暂停键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信号伪装。灰点的人在利用张虎的身体作为信号源，把他的神经系统当成发射端。而这个“维度意志”，只是接收并转译的中间节点。
它不是意识，是广播站。
我转向雨：“你能切断连接吗？”
她闭眼片刻，眉头皱了一下：“能，但断开之后，我也收不到其他信号了。包括世界树那边的。”
“不用全断。”我，“你把输出模式改成单向屏蔽，只放高频段通过，压低中低频。它们现在用的是中频传输，如果我把声学结构再调一次，制造局部干扰，也许能让信号失真。”
她点头，开始调整神经接口的过滤参数。
我回到零域界面，修改反射阵列的设计。新增一组凹面聚焦板，集中在主通道下方，用来扰乱中频段的传播路径。图纸更新完成后，我一次性推入现实。
迷宫内的空气再次震了一下。
“你们在做什么？”声音突然变急，“不要中断连接。”
我没理它。
五秒后，它又：“林川，你知道后果。”
我对着最近的一块镜面开口：“我不和程序话。我要和真正发出指令的人谈。”
声音停了。
整个迷宫安静下来。
我以为它断了。
可就在我准备查看数据时，它又响起了。
这次只有一个词。
“父亲。”
我愣住。
雨猛地睁眼。
那声音和之前完全不同。不再是那种平滑的合成感，而是带着真实的颤抖，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父亲……救我。”
是张虎的声音。
但他的不是“救我”，是“救我”。
我立刻调出音频记录。波形显示，这一句没有回声，也没有信号分裂。是完整的单次发声。
可问题在于——张虎从来没有叫过我父亲。
我们之间没有这种关系。
我盯着镜面，慢慢靠近。
“你什么？”
“父亲，他们在烧我。”声音重复，“救我。”
我回头看雨。她脸色发白，手紧紧抓着藤蔓。
“这不是他。”我，“是他们找到了某种记忆数据，拿来模拟情绪反应。”
“但它为什么选这个？”她问。
“因为我知道怎么回应。”我，“每个人都有弱点，他们是在测试我的反应阈值。”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主控节点前，打开手动覆盖权限。
“如果你真是张虎，告诉我第一次任务失败的原因。”
声音沉默了几秒。
然后：“通讯中断，队友误判目标。”
错了。
那次任务失败是因为补给车没按时到达，导致前线火力断档。这个答案是编的。
我输入清除指令，准备关闭整个迷宫系统。
就在手指落下前，镜面突然全部亮起。
同一个声音，从所有方向同时传来。
“你错了，林川。”
“我不是求你救我。”
“我是告诉你——他们已经开始烧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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