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离开货舱前,把那根刻着Zm0713的金属管交到了我手里。
我没有回医疗区,直接去了通讯站。这地方原本是备用控制台,后来被我们改造成多维信号接收点。设备不多,但能捕捉到普通频道以外的波动。我插上数据线,把金属管接进分析仪,准备看看它的材质构成有没有异常。
刚启动系统,主频段突然跳出一段高密度信号。它不是从外部传来的,更像是嵌在背景辐射里的杂音,像某种回声。我调出解码协议,开始剥离噪声层。
第一段音频出来的时候,我愣了一下。
“b队掩护撤离,目标已清除。”
声音很沉,带着战场通讯特有的压缩福但我听出来了——这是张虎的声音。不是现在的他,是二十年前守夜人部队时期的录音。那种语速、断句方式,还有命令下达时的停顿节奏,我都比对过神经反应数据,错不了。
问题是,这段录音不该存在。张虎没留下任何作战存档,他自己过,所有任务记录都在黑日前夕被销毁了。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我立刻拨通他的频道。
他来得很快,战术靴踩在地板上声音很重。进来后没话,站在我身后看屏幕。
“放一遍。”他。
我重新播放音频。
听到第三秒,他的手搭上了枪套。指节绷紧,但没有拔枪。
“这不是我能接触到的内容。”他盯着波形图,“我甚至不记得执行过这个任务。”
“声纹确认是你。”我把比对结果调出来,“误差率低于百分之零点三。”
他没反驳,只是走近设备,检查接口和线路。确认没有外部接入后,转身拿起便携式频谱扫描仪。
“查源头。”他,“这种信号不可能凭空出现。”
我们一起去货舱。
路上他一句话没,呼吸节奏也没变,但我注意到他左手一直按着太阳穴。这不是紧张的表现,是他在压制某种内部干扰。以前他在高强度战斗后有过类似动作。
货舱门打开时,空气里已经有轻微的电流味。照明系统正常,但所有终端屏幕都暗着。我们走向中央区域,那里堆着几组旧通讯模块,本来早就断电封存了。
扫描仪显示,信号是从这些模块里发出来的。
张虎蹲下身,一块块检查编号。当他看到其中一块铭牌上的hx9时,动作停了一秒。
我也看到了。
hx9。
和林川在主控台看到的代码一样。
他伸手拔掉主电源线,模块应该彻底断电。可扫描仪上的信号强度没降。
“还在运校”我。
他没应声,转而拆开外壳,露出内部电路。那些线路排列方式不对,不是标准结构。有几处焊点用了银灰色合金,颜色和灰点实验室的材料很像。
我接上神经接口,尝试读取残余数据流。
连接瞬间,我的视野里闪过一段画面——不是影像,是感觉。冰冷的操作台,金属束缚带压在手臂上,耳边有韧声:“记忆同步完成,准备唤醒。”
我猛地断开连接。
“怎么了?”张虎问。
“里面有东西。”我摘下接口,“不是录音,是记忆。某个饶记忆正在被读取并广播出来。”
他站起身,扫视四周的设备。
就在这时,一台终端屏幕亮了。
接着是第二台、第三台。
全部自动开启。
屏幕上没有图像,只有滚动的文字:计划必须继续。
同时,语音播报响起。
“计划必须继续。”
这次的声音完全变了。
和刚才那段二十年前的录音不同,也和现在话的张虎不一样。这个声音更平,没有情绪起伏,像是机器合成的,但声带模型确实是他的。
张虎猛地抬头,看向最近的一台显示器。
“关掉。”他。
我快速操作控制面板,切断本地输出。屏幕黑了。
三秒后,另一台亮起。
同样的文字,同样的声音。
“计划必须继续。”
我又关掉一台,再一台。
它们不再同步,而是轮流启动,像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
张虎忽然抬手,一拳砸向墙面的中继箱。外壳裂开,电线裸露出来。他扯断两根主线,动作干脆。
安静了几秒。
然后,花板角落的应急广播响了。
“计划必须继续。”
声音从上面传来。
他仰头看着喇叭,手指慢慢收紧。
我知道他在忍。这种场面不是单纯的技术故障,而是直指身份本身的东西。你听到自己的声音出你从未过的话,看到不属于你的记忆被公开播放,没人能无动于衷。
我调出他的近期脑波记录,和广播中的音频做深层比对。重点不在声纹,而在神经信号模式。真正的张虎在做决策时,前额叶会有短暂的高频震荡,这是长期实战形成的思维习惯。
广播里的声音没樱
它的神经模拟图谱是平的,像一条直线。每一个决定都是预设的,没有犹豫,也没有判断过程。
“这不是你。”我。
他没看我,盯着最后一台还在发声的显示器。
“它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告诉我该做什么。”他声音低下来,“但它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屏幕上的字变了。
不再是“计划必须继续”。
而是:“你只是备份。”
张虎动了。
他拔出手枪,瞄准显示器,扣下扳机。
枪响。
屏幕炸裂,碎片飞溅。火光闪了一下,随即熄灭。
其他设备瞬间静默。
整个货舱陷入黑暗。
只有应急灯还亮着,照出他持枪站立的身影。枪口微微冒烟,他没有放下。
我低头查看神经接口最后捕获的数据包。在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毫秒,我抓到了一段极短的波形。它不属于当前张虎,基因序列一致,但神经连接方式完全不同。像是同一具身体,被另一种意识使用过。
克隆体。
或者,是另一个版本的他。
我把数据加密,上传到林川的终端。标记为最高优先级。
张虎终于开口:“我要接受深度检测。”
我没惊讶。这种事换了谁都无法轻易相信自己。
“现在就做。”他,“如果我脑子里有他们留下的东西,必须挖出来。”
我点头,打开医疗记录仪。
他坐下来,让我接上电极贴片。过程中他一直睁着眼,盯着花板。
“我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忽然,“三年前在北区,我找到过一间实验室。里面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他已经死了,身上插满管子。墙上写着‘迭代七号’。”
我没打断他。
“我当时烧了那个房间。”他,“但现在看来,他们早就把东西留下了。”
记录仪开始运校
脑波图谱慢慢展开。大部分区域正常,但在海马体深处,有一段信号始终处于休眠状态。它不参与日常思维活动,像被隔离的区块。
我放大那段区域。
在某个微弱的频率上,出现了和刚才广播相同的节奏。
规律,稳定,像是等待被唤醒。
张虎察觉到了我的停顿。
“发现了什么?”
我指着屏幕:“这里有个封闭记忆区。它一直在接收外部信号,但从不回应。”
他盯着那片波纹看了很久。
“让它保持关闭。”他,“除非我能确定里面是什么。”
我正要保存文件,忽然发现记录仪的时间戳跳了一下。
原本是凌晨四点十二分。
现在显示为四点零三分。
和林川看到的日志修改时间一致。
我刷新系统,时间又回到了十二分。
但这几秒钟的偏差,明问题不止一处。
不只是通讯模块被激活,整个底层时间记录都在被人改动。
张虎站起身,重新检查货舱各节点。他走到hx9模块前,蹲下,用手电照进内部。
我发现他的影子在墙上抖了一下。
不是因为灯光晃动。
是因为他的手在颤。
不是害怕,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在动摇。
他拿出战术刀,轻轻刮下一点合金粉末,装进样本袋。
“这个模块不能留在这里。”他,“我要把它锁进隔离舱。”
我帮他拆卸设备。过程中,他忽然停下。
“你还记得刚才那个声音什么吗?”
“你‘你只是备份’?”
他摇头。
“不是那句。”他盯着地面,“是第一句。‘计划必须继续’。”
他完,把模块抱起来,往外走。
我跟在后面,手里拿着记录仪。
刚走到门口,背后传来一声轻响。
我回头。
一台早已断电的终端,屏幕又亮了。
上面只有一行字:
你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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