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编号熄灭后,方舟继续向前滑校裂缝通道的光线变了,从冷蓝转为灰白,像是被水泡过的纸。
甲板开始震动。
我站在生态区入口,正准备返回休整舱。脚底传来轻微的颤动,不是引擎,也不是金属应力。更像是某种频率在穿透结构层。
苏晴的声音从耳机里响起:“雨,你看到了吗?”
我没有回答。前方走廊尽头,第一个影子出现了。
他穿着维修工装,左肩有烧痕,是去年三号反应堆事故中牺牲的技术员老陈。他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缓缓抬头。
不止他一个。
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他们从墙壁里走出来,从地板上升起,有的站着,有的半跪,有的背靠栏杆。他们的动作不统一,但都在重复某个瞬间——转身、挥手、按住伤口、张嘴话。
没有声音。
但他们存在。我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波动,像是植物在夜里释放的气体,缓慢而持续地改变着环境。
“他们在吸收能量。”苏晴的声音很稳,“零域背景辐射正在下降,生命维持系统的电荷偏移了百分之七。”
我往前走了一步。
老陈抬起手,指向我。他的嘴唇动了,但我听不到内容。世界树的根系在我脚下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我闭上眼,接入植物神经网络。
一瞬间,画面涌入脑海。
火光,警报,他扑向控制台,手按在紧急隔离阀上。门关上了,但他没出来。最后一刻,他在笑,因为他知道,后面的人活下来了。
记忆是真实的。
我又接通下一个幻影。女医助林,死于守夜人突袭。她躺在地上,手里还抓着一支肾上腺素针剂。她想站起来,但她做不到。她的意识停留在“再走一步就能把药送过去”的念头里。
每一个人都卡在临终前的最后三秒。
“他们不是单纯的影像。”我,“他们是未释放的生命印记。”
“什么意思?”苏晴问。
“他们本该消散,但现在被拉回来了。有人打开了出口。”
“谁?”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必须做点什么。这些印记还在吸收能量,如果放任不管,整个零域系统会因为供能失衡而崩溃。
我蹲下,手掌贴地。
世界树的藤蔓从缝隙中钻出,缠绕在我的手臂上。我让它们延伸出去,轻轻触碰最近的一个幻影。
接触的瞬间,他的身体闪了一下。
数据流反向冲进我的神经网络。痛感很强,像是一整年的日夜都被压缩成一秒灌进来。我咬住牙,没有松手。
“你在做什么?”苏晴靠近,手里拿着扫描仪。
“引导。”我,“不能强行驱散,他们会爆裂,释放累积的能量。只能慢慢带出来。”
藤蔓开始发光。淡绿色的光沿着茎脉流动,将幻影包裹进去。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缩成一颗种子,落在藤蔓中央。
种子很,表面有纹路,像是一段加密信息。
苏晴立刻上前采集样本。“能量密度很高,结构稳定。这不是普通残留物,是完整的记忆封装体。”
我点点头,继续走向下一个。
一个接一个,我把他们带回世界树的循环郑每转化一次,甲板上的压力就轻一分。零域辐射值开始回升。
直到最后一个。
他是新兵,名字叫李哲,死于第一次与守夜饶交火。他一直举着手枪,对着虚空射击。他的幻影重复着装弹、瞄准、扣扳机的动作。
我走近时,他突然停下。
转头看我。
这一次,我没有直接连接。我站在他面前,:“你可以走了。”
他眨了下眼。
然后,他放下枪,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他把它放在地上,退后一步。
我捡起来。纸条是空的。但在接触到藤蔓的瞬间,它融化了,变成另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落地后,自己裂开了。
嫩芽钻出来,叶片展开。叶脉的纹路组成一幅图像——一个档案界面,标题写着“人员生存状态”,但名单上所有名字都变成了“已确认死亡”。
我知道这个画面。
第223章,我在数据库里看到的假记录。灰点篡改过我们的历史。
这些幻影不只是死者,他们是被污染的记忆载体。有人把虚假信息种进了死亡的过程里。
“发现问题了。”我。
苏晴已经打开分析程序。“这些种子内部都有数据层,和文明种子库的编码方式相似,但加入了干扰序粒如果不处理,未来读取时会被误导。”
“那就封存。”我,“先不让任何人接触。”
她点头,把样本放入密封容器。
甲板安静下来。最后一个幻影消失了。
我以为结束了。
可当我直起身时,余光扫到了裂缝边缘。
外面原本是虚无的壁障,现在不一样了。
一排人影站在那里。
他们穿着不同的作战服,有的带护目镜,有的穿旧式防弹衣,有的手臂上有晶体植入痕迹。他们的脸都是林川。
数量很多,至少三十个。
他们不动,也不话。只是看着主舰,眼神一致,像是在等待回应。
我没有动。
苏晴也看到了。她低声:“检测不到生命信号,也没有能量输出。但他们确实存在。”
“不是投影。”我,“他们和刚才那些亡者不一样。他们是活的。”
“你怎么知道?”
“世界树在共振。每一次心跳,他们都同步眨一次眼。”
她立刻调出记录仪。“我要拍下这个画面。”
“别靠太近。”我,“他们可能是诱饵。”
她停下脚步。
其中一个林川抬起了手。
不是攻击姿势,也不是打招呼。他就那样举着,掌心朝外,像是在展示什么。
我没有回应。
另一个林川开口了。声音不是从外面传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你记得第一次建庇护所的时候吗?”
我愣住了。
那是最原始的那个设计图。没有防御塔,没有生态循环,只有一个屋顶和四面墙。那时候我们只想活过第一夜。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有一个林川话了。
“那你有没有算过,重建秩序要付出多少代价?”
第三个接着:“当你‘有尊严地活下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有些尊严必须被牺牲?”
他们一个个开口,问题接连不断。
“你相信赵明吗?”
“你真的能区分守护和控制吗?”
“如果你错了呢?”
苏晴按下录音键,手指有点抖。
我没有回答。这些问题不该由他们来问。
他们不是审判者。
他们是选择的后果。
我抬起手,让藤蔓在身前展开,形成一道屏障。种子被包裹在其中,叶片上的虚假记忆图案仍在闪烁。
第一个林川放下手。
所有人同时闭上了嘴。
他们依旧站着,依旧注视着主舰。
苏晴:“他们没有进一步动作。”
我知道。他们在等。
等我做出决定。
等我证明自己是谁。
我握紧手中的种子,指节发白。
远处,裂缝的尽头隐约出现一道光缝。新世界的入口快到了。
而他们,依然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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