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掌心的罗盘还在震，指针死死压在囚龙阵核心的位置。九百根长枪悬于头顶，枪尖朝下，如林立的寒星。他没动，龙影盘绕周身，三色领域在皮肤下流转，像熔岩与寒冰在血管里对冲。
叶南站在虚空，折扇轻摇。
扇面那幅《万灵吞噬图》上的血纹忽然蠕动，仿佛活了过来。他指尖在扇骨上一划，二十八座冰棺同时炸裂。
轰！
冰屑如刀，四散飞溅。每一具棺中都冲出一道灰白魂影，面容扭曲，眼窝深陷，却依稀能辨出少年模样——那是叶家二十年来所有失踪的才。他们的魂魄被抽得干枯，只剩怨念支撑，一出棺便齐齐转向叶无痕，张口发出无声嘶吼。
怨灵潮涌。
二十袄魂影合流，化作一道黑雾洪流，直扑他识海。空气被撕开，温度骤降，连火焰都凝成黑炭坠落。
叶无痕咬牙，三色领域猛然收缩，龙影低吼，将第一波冲击挡在外围。可怨灵不散，贴着领域边缘游走，一点点侵蚀。
他闭眼。
本源之瞳开启，九重漩涡在识海中旋转。吞噬之力不再外放，而是向内回收，顺着领域裂缝将扑来的怨念一缕缕吞入。
每吞一缕，识海便闪出一段画面。
密室。铁链锁住少年手脚。叶南站在案前，手中折扇展开，扇骨空缺一道。他割开少年手腕，血滴入扇，骨节发出脆响，一道新环形裂痕在扇骨上浮现。
再吞。
另一段记忆浮现。少年魂魄被抽出，封入扇骨深处，意识未灭，却被炼成“活祭”，永生困于痛苦轮回。
又一段。墨玄跪在药庐外，手中药瓶滴血，瓶内传出哭声。他抬头望，喃喃：“他们不是失踪……是被炼了。”
叶无痕猛地睁眼。
真相拼合。
二十年前，叶家所谓“才集体失踪”，根本不是外敌所为。是叶南亲手将族中血脉最强的后辈一一炼化，封入折扇，以魂养器。而墨玄早就发现，却因是叶南私生子，被炼成药人，终生囚于药庐，以残魂温养那些被炼化的怨魂。
药瓶泣血，不是蛊，是魂哭。
他右手猛然攥紧罗盘，指节发白。就在这时，腰间一个药瓶突然炸裂。
墨玄留下的那瓶“七魄归元丹”，瓶身碎成齑粉，一缕灰白残魂冲出，骑着那具人面蛛身的蛊兽，直撞向怨灵洪流。
“走！”残魂嘶吼，声如裂帛。
蛊兽张口喷出黑雾，瞬间腐蚀三道怨灵。叶南眼神一冷，折扇一挥，一股血气从扇面涌出，将蛊兽拦腰斩断。
可那残魂没退。
它扑向叶无痕，撞进他胸口。
吞噬之力本能运转，将残魂最后一丝意识吞入识海。
完整记忆炸开。
那夜，墨玄躲在药庐暗格，亲眼看见叶南将最后一具才尸体炼化。血溅上药瓶，瓶身浮现符文，哭声不绝。叶南回头，冷笑：“你既是叶家血脉，又是药人，正好用来镇瓶。”
“你炼他们，是为了什么？”墨玄问。
“容器。”叶南答，“真正的容器，必须承载魔族本源。而叶家血脉，最适合做引子。”
记忆终止。
叶无痕浑身一震，右手皮肤突然裂开，黑色纹路如藤蔓般蔓延，带着腐腥味，隐隐浮现域外魔族符文。剧痛顺着手臂窜入心脏，像是有虫在血管里啃咬。
他单膝跪地，龙影晃动。
叶南冷笑：“现在明白了吗？你以为我是为权势灭族？不。我在炼一个能承载域外魔主力量的躯壳。而你——”
他折扇一指，二十袄怨灵再次合流，凝成一尊百丈巨灵，双目血红，直扑叶无痕识海。
“——是你母亲自愿献祭的最后材料。”
叶无痕抬头。
龙影怒吼，三色领域炸开，将巨灵挡在半空。他右手撑地，毒纹蔓延至肘部，皮肤开始发黑。可他没管。
本源之瞳九重漩涡逆转，将毒纹中蕴含的魔族符文强行拆解，化作能量流压入丹田。剧痛未减，但他眼神更冷。
原来如此。
墨玄不是凶手，是唯一活下来的见证者。他用毒纹封印记忆，藏在药瓶里，等的就是这一刻。
叶南以为炼魂入扇便无人知晓，却忘了，怨魂的哭声，会被懂药的人听见。
他缓缓站起，右手毒纹被本源之力死死压住，不再蔓延。九百根长枪在他头顶重新列阵，枪尖齐齐转向叶南。
“你我母亲自愿？”他声音低，却像刀刮过石面。
叶南眯眼：“她知道代价。为了让你降生，她献出神魂，换你一缕纯血。你以为你为何能觉醒本源之瞳？那是她用命换的。”
叶无痕没话。
他左手抬起，吞噬之力顺着经脉涌入右臂，将毒纹中的魔族印记一寸寸碾碎。皮肤焦黑脱落，露出底下泛着金光的新肉。
然后，他右手缓缓握拳。
毒纹未消，却不再扩散。它像一道烙印，刻进血脉深处。
他抬头，直视叶南。
“你告诉我母亲的事，是想让我犹豫。”
他一步踏出。
地面炸裂，三色领域轰然扩张，龙影盘绕枪阵，直冲云霄。
“可你忘了——”
第二步。
九百根长枪调转，枪尖齐齐对准叶南。
“——吞噬者，从不背负过去。”
叶南脸色微变。
折扇猛然展开，扇面血纹蠕动，二十袄怨灵再次融合，化作巨口，欲将叶无痕神魂吞下。
就在这时，叶无痕右手忽然一抖。
一滴血落下。
那血不是红的，而是泛着金光，带着冰蓝。血珠落地，竟发出钟鸣般的震响。
紧接着，毒纹中浮现出一行极的符文，一闪即逝。
叶无痕眼神一凝。
那不是魔族文字。
是墨玄的药纹。
药里藏的不是毒，是钥匙。
他右手猛然按地，吞噬之力逆冲而下，顺着那滴血渗入地脉。远处，早已崩解的魔纹鼎残骸突然一震，一丝黑气从地底浮起，被那滴血瞬间吞没。
叶南瞳孔骤缩。
他感觉扇中怨灵在哀鸣，像是被什么力量反向牵引。
“你做了什么？”他厉声。
叶无痕没答。
他缓缓抬头，右臂毒纹隐入皮下，只留一道暗痕。他右手抬起，指尖凝聚一缕极细的黑气，那是从毒纹中剥离的魔族本源。
“墨玄，真相在药里。”他低声，“可药，从来不是给人吃的。”
他指尖一弹。
黑气飞出，直射向折扇。
扇面血纹猛地扭曲，仿佛被烫伤。二十袄怨灵齐声尖啸，竟有两道脱离控制，反扑向叶南。
叶南抬扇格挡，脸色终于变了。
叶无痕站在原地，三色领域缓缓收敛，龙影盘踞头顶。九百根长枪静静悬浮，枪尖低垂，如待命的刀锋。
他右手垂下，掌心朝上。
一滴血，正从指尖缓缓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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