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砸在肩头，叶无痕没有动。
他跪坐在崩塌的岩台上，双臂环抱着苏璃月，脊背弓成一道抵御乱流的墙。头顶的岩层不断塌陷，尘烟如幕，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那双曾映过万千轮回的眼，此刻紧闭着，睫毛轻颤，像是在梦中挣扎。
龙葵靠在断裂的石柱旁，呼吸微弱。她的龙尾早已焦黑蜷缩，化作一缕红绸缠在手腕，整个人缩在阴影里，只剩一双眼睛还盯着前方。那里，原本悬浮着域本源光团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缓缓旋转的虚空漩涡，正将暴走的能量一寸寸吞入。
叶无痕体内经脉寸断，血从七窍渗出，又被识海中那股无形之力悄然吸走。他没去管，反而缓缓闭眼，任由乱流冲刷残躯。那些狂暴的法则碎片如刀锋般切割着他的神魂，可就在痛到极致时，他忽然察觉——这混乱并非无序。
它们在重组。
某种古老的韵律自地底深处传来，像是地的呼吸，缓慢而沉重。每一道乱流掠过，都在他断裂的经络间留下一丝微光，如同春藤攀壁，悄然修复着残破的躯壳。
他睁开眼，瞳孔深处，九重漩涡无声旋转。
本源之瞳自动运转，不再吞噬，而是引导。它将那些冲入体内的法则碎片一一捕捉，纳入识海深处。冰火之力交缠，时空残痕流转，吞噬本源居中调和，三者如环相扣，竟开始自发构建一个新的循环。
他低咳一声，嘴角溢血，可眼神却越来越亮。
就在此时，头顶最后一块巨岩轰然坠落，砸出漫尘雾。可尘埃未定，一道幽紫的光便从缝隙中透下，继而第二道、第三道……整片穹仿佛被撕开，露出两轮并列的月亮。
一银一紫，悬于废墟之上。
双月同。
没有风，没有声，整个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静寂。可叶无痕却感觉到，地间的灵气在变。它们不再是单纯的地元气，而是带着某种更高层次的规则气息，如同潮汐般涌动，一遍遍冲刷着这片残破空间。
他抬头，望向那紫月。
它不像自然体，倒像是由无数破碎符文拼接而成，表面流转着残缺的阵纹，仿佛曾被击碎，如今正在缓慢复原。而那银月，则清冷如镜，光华洒落时，竟与苏璃月皮肤下那些游走的金色脉络隐隐共鸣。
他低头看她。
她的脸依旧苍白，可胸口的起伏已趋于平稳。那道曾裂开渗血的胎记，此刻被一层淡淡的金纹覆盖，如同封印，又似新生。她的神魂深处传来极细微的震动，像是有东西在缓缓融合。
叶无痕伸出手，指尖轻触她眉心。
一缕本源之力顺指而入，悄然探向她体内。刹那间，他“看”到了——轮回镜的碎片不再散乱，它们正以心脉为中心，一点点聚合，化作一道完整的镜影，沉入识海最深处。
融合尚未完成，但她已无法醒来。
这一睡，或许是几，几个月，甚至几年。唯有神魂彻底重塑，她才能再度睁眼。
他收回手，将她往怀里拢了拢，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冰冷的指尖。
龙葵喘息着挪近了些，声音沙哑：“她在……变。”
叶无痕点头。
他知道。那不只是轮回镜的融合，更是她身份的蜕变。她不再是单纯的轮回之女，也不再只是域本源的宿主。她是被剥离又重铸的存在，是旧法则的遗孤，也是新秩序的种子。
而此刻，地正在为她重写规则。
双月光辉愈发强烈，银紫交映，洒在残破的地下空间。那些崩塌的岩壁、断裂的石柱、散落的傀儡残骸，竟在月光下泛起微弱的光晕，仿佛被某种力量重新定义。
叶无痕盘膝而坐，将苏璃月安置在怀中，背脊挺直，如松如岳。
他不再抵抗体内的剧痛，反而主动敞开识海，迎接那从双月降下的法则潮汐。冰火之力在经脉中重新凝结，不再是彼此排斥，而是如阴阳两极，自然交融；时空碎片在他神魂中排列成环，形成一道微却完整的领域雏形；而吞噬本源，则如中枢般居中运转，将一切纳入循环。
本源循环，初成。
这不是简单的恢复，而是跃迁。他的修为并未暴涨，可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识，都已被重新锻造。旧有的瓶颈不复存在，因为他已不再依赖外界的修炼体系——他自身，就是法则的容器。
龙葵看着他，忽然低声道：“你……不一样了。”
叶无痕没回答。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本源之瞳比以往更加深邃。它不再只是吞噬的工具，而是能“看”到地间最本质的纹路。那些曾经模糊的法则线条，如今清晰如刻，仿佛只要他愿意，便可伸手撕下一道，化为己用。
双月高悬，地归寂。
可就在这片静谧中，异变再生。
苏璃月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不是无意识的抽搐，而是缓慢地、坚定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她的嘴唇微启，发出极轻的一句梦呓：
“别走……”
叶无痕心头一震。
他还未来得及回应，她体内忽然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咔”响，像是某种封印彻底闭合。紧接着，她皮肤下的金色脉络尽数沉入血肉，只留下胎记上那一圈金纹，如烙印般定格。
她的呼吸更深了，像是进入了更深的沉眠。
叶无痕低头，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胸口，声音极轻：“我不走。”
龙葵靠在石柱上，望着两人，忽然道：“空间快封死了。”
她话音刚落，四周岩层便发出沉闷的挤压声。最后几道通往外界的缝隙正在缓缓合拢，尘土簌簌落下，掩埋了所有退路。
可叶无痕没有动。
他闭上眼，感受着双月光辉洒在肩头的温度，感受着怀中人微弱却稳定的呼吸，感受着体内那道缓缓流转的本源循环。
他知道，外面的世界一定已经翻地覆。
但他也清楚，真正的战斗，还未开始。
双月再现，法则重生。
旧秩序崩塌，新纪元将启。
他坐在废墟中央，抱着沉睡的她，像一座不动的山。
头顶，最后一道缝隙合拢，尘埃落定。
月光，却依旧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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