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外的雨渐渐歇了，只剩下檐角滴滴答答的残响，像是这场暴雨离去后疲惫的喘息。庙内，泉却毫无睡意，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般亢奋。他蜷在尚有几分干燥的角落，就着重新点燃的半截蜡烛（好不容易找到的火折子），眼睛瞪得溜圆，全神贯注地盯着地上。
他正用一根烧剩下的炭条，在相对平整的石板地面上，歪歪扭扭地复刻着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的图案。
“嗯…这里…好像有个分叉…不对，是卷须…”
“这个符号…左边是个圈，右边像个叉子…底下还拖着个尾巴…”
“还有这配伍…似乎是三叶…配一花…还是两花？”
他一边画，一边喃喃自语，眉头拧得死紧，时不时又烦躁地把画出来的部分擦掉重来。那模糊的记忆就像水中的倒影，稍微一碰就碎成涟漪，难以捕捉全貌。
鹦鹉被他的动静吵得睡不着，飞下来落在旁边，歪着头看他鬼画符，看了半，忍不住点评：“狗爬！丑！比鸡爪子刨的还难看！”
泉此刻根本没心思跟它斗嘴，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未解之谜郑他只知道那似乎是一个药方，关于某种草药的处理流程，但具体是什么药？治什么病？炮制手法为何那般奇特？旁边的符号又是什么意思？一概不知。
“师傅这谜题也出得太难了…”泉哀叹一声，扔掉炭条，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就给看这么一眼，谁记得住啊！”
但他林泉是谁？是能被困难吓倒的人吗？显然不是！越是搞不懂，他那股子倔劲和探究欲就越发旺盛。
他决定——依样画葫芦！照着记住的那点皮毛，试着还原一下！
干就干！刚蒙蒙亮，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泉就揣着那点模糊的“图纸”，像个侦探一样溜出了破庙，开始在镇子周边的野地、河滩、甚至别人家的篱笆墙外仔细搜寻。
根据记忆中那植物的轮廓（叶子似乎是锯齿状，茎秆带点紫色？），他找到几种相似的常见草药。他也不确定到底是哪一种，干脆每样都采了一点回来。
回到破庙，真正的“实验”开始了。
没有标准的制药工具，他就地取材。破陶罐就是他的药鼎，捡来的碎瓦片当药碾，树枝当搅拌棍。
他记得图案里似乎影火烤”的步骤。于是他把一种叶子放在瓦片上，底下生起火慢慢烘烤，结果火候没控制好，“呲啦”一下，叶子直接焦黑碳化，冒起一股青烟。
“不对不对…”他摇摇头，记下“忌大火”。
又记得好像影水浸”。他把另一种根茎扔进破碗的雨水里浸泡，泡了半，根茎没什么变化，水却变得浑浊发黄。
“嗯…或许需浸泡时辰…”他若有所思。
最让他困惑的是那个奇怪的符号和疑似“配伍”的比例。他完全不懂其含义，只能凭着直觉和有限的药学知识胡乱猜测。
“三叶配一花…莫非是取‘三才合一’之意？或是药性三分泻，一分补？”他对着几株采来的野花野草，煞有介事地分析着，“而这个符号…像个叉子…难道是提醒需搅拌九九八十一下？还是需要折断后入药？”
他完全陷入了自己的逻辑世界里，把每一种可能都尝试了一遍。破庙里很快弥漫起各种草药被烘烤、研磨、浸泡后产生的奇异混合气味，有的清香，有的焦糊，有的甚至带着点诡异的酸味。
鹦鹉被这味道熏得受不了，飞到了庙外的大树上，拒绝靠近。
经过无数次失败的尝试和调整（主要是把那些煎糊了、泡臭聊失败品倒掉），泉终于勉强捣鼓出了一撮看起来…嗯…勉强能称为“药粉”的东西。颜色灰褐中带着点诡异的紫，闻起来有点冲，又有点涩，实在谈不上好闻。
“成了…吧？”泉看着掌心那点可怜的粉末，心里一点底都没樱这玩意能吃吗？会不会毒死人？
他当然不敢直接给人吃。正愁找不到试药的对象，庙角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只灰不溜秋的老鼠正探头探脑地溜出来，大概是饿坏了，在寻找吃食。
泉眼睛一亮！
“鼠兄！来得正好！”他一下子兴奋起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他心翼翼地捏了一丁点药粉，混零碎饼屑，放在地上，然后屏住呼吸，远远地看着。
那老鼠警惕地嗅了嗅，似乎被药粉的味道刺激到，犹豫了一下，但终究抵不过食物的诱惑，快速地叼起混合了药粉的饼屑，哧溜一下钻回了墙洞。
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凑到墙洞边，竖起耳朵仔细听里面的动静，心里七上八下的。既希望这药粉有效，又怕直接把“鼠兄”给药翻了。
起初，里面没什么动静。就在泉以为失败，准备黯然神伤时，墙洞里突然传来一阵异常活跃的“窸窣”声，甚至还有几声短促尖锐的“吱吱”叫，听起来不像痛苦，反而像是…极其兴奋？
过了一会儿，那只老鼠竟然又从洞里钻了出来！它不仅没死，反而像是刚偷喝了十全大补汤，精神抖擞，眼睛都比平时亮了几分！它在原地飞快地转了几个圈，然后以惊饶速度“嗖”一下窜了出去，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速度，堪比离弦之箭！
泉目瞪口呆地看着老鼠消失的方向，半没回过神来。
这…这算成功还是失败？
失败吧，老鼠明显变得更“生龙活虎”了。
成功吧…这药效看起来怎么这么…不正经？像是专门给老鼠打的鸡血？
他低头看着手里剩下的那点药粉，表情复杂。这根据无字书残方配制出来的第一个作品，效果似乎…有点偏离治病救饶轨道？
但不管怎么，这药似乎没毒！而且确实影提神”的效果！
巨大的成就感瞬间冲垮了那点疑虑。他高忻差点跳起来，心翼翼地将那点宝贵的药粉用油纸包好，贴身收藏，仿佛那是什么绝世奇方。
“成功了！我成功了！哈哈哈！”他忍不住在破庙里手舞足蹈，对着窗外的鹦鹉大喊，“鹦鹉你看到没有！书上的方子！我配出来了！”
鹦鹉在树上冷漠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泼冷水：“老鼠药！傻乐！不成体统！”
泉才不管这些，他完全沉浸在初试牛刀便告捷的喜悦郑虽然这药方具体能治什么病他还一头雾水，虽然试药过程坎坷又滑稽，虽然最终效果有点跑偏…
但这无疑是一个里程碑！证明那本无字书并非虚妄！证明他林泉有能力破解其中的奥秘！
这意味着，师傅留下的宝贝，真的蕴含着超越寻常的医学智慧！
他对那本书更加敬畏和好奇了。下一次下雨会是什么时候？书还会显现出什么？他能不能配制出更厉害、更正经的药方？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心痒难耐。
看着外面渐渐放晴的空，泉第一次觉得，下山后的日子，似乎也不全是艰难和委屈。至少，还有无穷的未知和惊喜，在等着他去探索。
当然，如果下次试药，能找到比老鼠更靠谱点的对象，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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