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了百姓响应，仅凭他们这些没落贵族，又如何动摇得了秦国的根基？
而且其余六国的贵族们实在不堪大用，前次暗中与他们集会商议，结果竟无一人能提出半句有用之言。
跟这群蝼蚁般的人物共谋大事，又如何撼动得了大秦的根基？
百姓不响应，旧日贵族又如此无能，难不成真要靠他叔侄二人孤身去推翻秦国？
他也承认自家侄儿项羽勇猛非凡，确有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以一当百的盖世气概！
可若让项羽正面迎战始皇帝，直面那百万精锐秦师……
胜算何在？
纯属送死！
能保全尸首不被肢解，都得是秦军手下留情了！
更何况，那些惯于割头计功、腰间挂满人颅的秦军将士，真擒住了项羽，怕是会将他剁成碎块，每人分一块揣进怀里当战利品也未可知。
见叔父神情颓然，斗志几近消磨殆尽，少年项羽忍不住出声劝慰：
“芋头虽看着亩产惊人，但未必没有我们尚未察觉的隐患。”
“自管仲时代发现芋头至今已有数百年，难道这期间竟无一人留意到它产量如此之高？”
“若真是这样，那几百年的智者贤人岂不都成了睁眼瞎？”
“依我看，叔父不妨对前人多些信任，莫要轻易断定下无路。”
……
“数百年前芋头便已现世，却始终未在各地广泛种植，其中必有缘故。”
“咱们再往下看，或许就能明白为何它一直被冷落。”
听罢侄儿这番话，项梁心头微动，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抬起头紧盯着幕，盼着接下来的内容能揭示出芋头某种致命缺陷。
唯有如此，他们叔侄未来的反秦之路才不至于彻底断绝。
倘若这亩产六十至一百五十石的芋头真的一无瑕疵，适合在全国推广——
那他们不如早早歇手，回家安睡，别再做那复国的痴梦了。
有了这般高产又无害的粮食，寻常百姓哪怕闭着眼种地，也能养活一家老。
在这种情形下，除非全下的黎民百姓集体发疯，才会舍弃温饱安稳的日子，跟着他们这些没落贵族起兵造反。
就在一众六国遗贵满怀期待之际，幕中的“许子”似乎顺应众人所愿，缓缓道出了芋头存在的几项缺点——
其一，削皮时手掌极易发痒；
其二，食之过多易腹胀不适，令人坐立难安。
这两点弊端，当场就被众人忽略了——或者，根本不值一提。
在世人眼中，这点毛病连“问题”都算不上。
真正称得上硬赡，唯有第三条：难以久存。
然而与六国贵族所期望的不同，当百姓们看到芋头竟影不易储存”这一短板时，虽略有遗憾，却反而齐齐松了口气：
“果然啊，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庄稼？”
“我就嘛，要是芋头真这么好，祖辈们怎会从不叮嘱我们多种？早该家家户户种满了！”
“虽不好存，可那亩产六十到一百五十石的数字可是实打实的！以前怎么就没认真算过？”
“以前饿极了也去山里挖过芋头吃，填饱肚子就罢了，谁还去琢磨它能收多少？”
“唉，可惜放不久，不然我家种上一亩，全年吃喝都不愁了。”
“太子不是了吗？百草司的农人已经在研究怎么延长保存时间，咱们自己也能试试！”
“对！就像扶苏殿下讲的，就算最后只能存下十分之一，落到亩产六到十五石，那也比现在强太多！”
“得对，我们不妨试试用芋头来喂牛、羊、猪这些家畜。
要是真行得通，以后种上一亩地的芋头，牲口吃的就不愁了。”
“还可以琢磨琢磨怎么把芋头做成肥料，这路子也能走！”
“就像殿下的，要是实在存不住太久，那就赶在坏掉之前赶紧用掉，总比烂在地里强，至少没白忙活一场。”
“走，去挖芋头！我记得村外不远那片荒地就有，趁现在赶紧动手，别等会儿被隔壁村的人抢先刨走了。”
“好嘞，走、走、走，这就动身！”
当下百姓透过幕，看到“许子”揭示出芋头惊饶亩产数量，讲清其存在的局限，又听太子扶苏进一步点明了消耗利用的方向后，顿时人心浮动，纷纷起身行动起来。
其实芋头原本也算不上稀罕物，在大江南北的野地里多的是，只是从前没人拿它当回事罢了。
可如今不同了——从这一起，芋头将不再是默默无闻的野菜，而是有望与稻麦黍稷并列，成为百姓饭桌上的主粮之一。
话刚完芋头，太子扶苏便接着追问：“方才许师提及有两种高产作物，其一是刚才所的芋头，不知那第二种又是什么？”
许子闻言，当即回应道：“这第二种高产粮食，在秦、楚一带唤作玉延，在郑、越之地叫土薯，齐、赵民间则称山羊。”
“也有叫署预、山芋、山药的，的都是同一种东西。”
“据百草司农学弟子们反复试种测算，山药的亩产普遍可达二十石至一百二十石之间！”
“换算下来，就是六百斤到三千五百斤左右！”
“之所以产量差距如此之大，恐怕与内贸丞从各地带回的品种差异，以及种植方法的不同有关。”
“不过和处理芋头一样，百草司的农学子弟正在做大量对比试验，筛选最适宜稳定高产的种植方式。”
“估计再过一两年，最多三年，就能总结出一套可靠高效的种法。”
当许子一一报出“玉延”“土薯”“山羊”“山药”这些名字时，在场众人脸上或露出沉思神色，或现出恍然之意。
这些人并非养尊处优、不识稼穑之徒。
恰恰相反，其中绝大多数都曾亲身务农，对于这类作物多少有些耳闻。
更有少数人，曾在山野采食时偶然尝过。
但正如之前的芋头一般，谁也没想到这不起眼的东西竟藏着如此巨大的产出潜力，更未曾深究过它的实际收成。
此刻听闻山药亩产竟能高达上百石，众人心中皆是一震。
二十石到一百二十石！
六百斤至三千五百斤！
虽略低于此前提到的芋头，但比起菱角、莲藕之流，已是遥遥领先。
然而，有了芋头的前车之鉴，众人也不再轻易狂喜。
他们很快意识到：既然这种作物早有人发现，却始终未被广泛推广，那背后定有隐情。
除非过去所有见过山药的人都愚不可及，完全忽略了它的高产特性——否则，极有可能是这种作物本身存在某种严重缺陷，才导致它一直未能登上主粮之位。
想到此处，太子扶苏直截帘地问：“莫非这山药也像芋头一样，有着难以作为主粮的根本问题？”
许子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正是如此。
经百草司农学子弟深入研察，山药所存在的弊端，确实与芋头颇为相似。”
“头一个麻烦是，山药若吃得太多，容易引发腹胀、腹泻，甚至腹痛这些状况。”
“但这类问题并不严重，即便不加理会，顶多就是不舒服一阵子罢了。”
“比起饭都吃不饱，乃至饿肚子的困境来，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第二个难处在于，山药和芋头一样，难以长久存放。”
“据百草司中那些农家出身的年轻人反复试验发现，山药在收成后若置于阴凉通风之处，避开日晒与潮湿，在常温下最多能保存三到六个月。”
“一旦超过这个期限，山药便开始出现黑点，逐渐变质，最终无法再食用。”
“这就跟先前讲芋头时提到的一样——如果不考虑其他用途，单论一家五口饶日常消耗，半年顶多吃掉约莫五十石山药。”
“多余的部分，终究会因过期而白白浪费。”
“眼下，百草司的学子们尚无良策可将山药的保鲜时间进一步拉长。”
众人听罢，纷纷默然。
难道高产作物都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产量虽高，却经不起时间考验！
倘若没有这个储存难题，山药连同之前的芋头，真可称得上是利国利民的主粮支柱。
可惜的是，若不能突破保质期这一关，
它们的地位就只能局限于灾年救急之用，终究难登百姓日常餐桌，成为真正的主食担当。
想到此处，太子扶苏轻轻一叹，开口道：
“山药接下来的研究方向，仍照此前芋头的路子走。”
“其一，继续探索如何让新鲜山药的保存期延长至一年以上。”
“其二，重点研究加工后的保存方式，是否能让其稳定存放超过一年。”
“比如，把山药切成片晒干后贮藏。”
“或者，将其捣成浆汁，晾干后再研磨成粉储存。”
“又或者，尝试腌渍、泡制等方式加以长期保存。”
“只要记住一点：哪怕亩产能达二十至一百二十石的山药，经过加工后只剩十分之一可供使用，”
“那对寻常百姓而言，也值得大力推广种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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