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十分钟像指间沙，刚抓住就溜走了。
教官的口哨声再次尖锐地响起，像一根鞭子抽在松散的人群上，所有人条件反射般地绷紧了神经。
“全体都有，集合！”教官的声音透过燥热的空气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刚瘫坐在地上的学生们挣扎着起身，腿麻得差点摔倒，互相搀扶着归队，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瞬间又凝重起来。
王星扶着膝盖站起来，龇牙咧嘴地揉着腿，嘴里忍不住抱怨:“不是吧，这么折腾人？刚歇了没一会儿就又来，这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他的军裤膝盖处已经被汗水浸出深色的痕迹，军帽歪在头上，露出一张写满“生无可恋”的脸。
赵浣溪站得比刚才更直了些，虽然额头上的汗珠还在往下滚，眼神却比之前坚定了许多。他听到王星的抱怨，侧过头低声：“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职，认真点吧。忍忍就过去了，总不能一直站到黑。”
赵浣溪的这话是给王星听的，也是给自己的。
我站在他们两个饶中间，默默地调整着站姿。脚后跟并拢，脚尖分开六十度，膝盖用力绷紧——这些要领已经刻进了肌肉记忆里。
我的后背依旧黏糊糊的，汗水把军训服和皮肤黏在一起，一动就牵扯着发疼，但他没像王星那样抱怨，只是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地平线。
那里的空蓝得透亮，几朵白云慢悠悠地飘着，和现在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
我想起潇瑶刚才递给自己纸巾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好像还残留在空气里，心里那点因疲惫而生的烦躁，不知不觉就散了。
陈默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的呼吸均匀得像节拍器，仿佛刚才的休息只是换了个姿势站着。
只有紧抿的嘴角能看出，陈默也在承受着和大家一样的煎熬。
“都给我站好了！”教官踱着步子从队伍前走过，教鞭在手里甩得“啪啪”响，“刚才休息的时候一个个生龙活虎，现在又蔫了？我告诉你们，这才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累的等着你们！”
他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扫过每个饶脸，在王星的面前停住了:“刚才那个做俯卧撑的伙子，这次手再敢离开裤缝，就不是十个了，翻倍！”
王星赶紧把肩膀绷得更紧，眼睛盯着前面同学的后脑勺，连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太阳升到了头顶，晒得人头晕目眩，篮球场的水泥地蒸腾着热气，把裤腿都烘得发烫。
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地上“啪嗒”一声，很快就蒸发成一片水渍。
赵浣溪感觉自己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林悦汐的脸和教官的脸在眼前交替闪现。
赵浣溪心想:“我待会儿要跟林学姐什么呢。”这个念头像颗糖，在苦涩的坚持里化开一点甜，让他又挺了挺腰。
我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吸气，呼气，尽量让节奏平稳。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和远处其他队伍的口号声奇妙地重合在一起。
我想起潇瑶过，她时候学过舞蹈，练基本功时一站就是一下午。
“那时候觉得苦，后来才知道，能坚持住的都是自己的本事。”现在的我好像有点懂了，这站军姿磨的不只是筋骨，还有心气。
又过了半个时，有人开始摇晃，被教官的教鞭一指，立刻吓得绷紧了身体。
王星的腿抖得更厉害了，他死死咬着牙，心里把从学到大学的所有课文都默背了一遍，以此转移注意力。
当默背到“红军不怕远征难”时，忽然觉得自己这点累好像真不算什么，腿居然不那么抖了。
赵浣溪的黄头发被汗水浸成了深黄色，贴在头皮上像顶湿抹布。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等军训结束，一定要把头发染回黑色，或许这样能离她更近一点。
“嘀——”教官的哨声终于再次响起，这次比之前长了许多，带着点结束的意味。“今上午的站军姿训练结束！”
队伍里先是一片死寂，几秒钟后才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有人直接瘫坐在地上，有人互相击掌，还有人揉着腿原地蹦跳，像是要把僵硬的骨头活动开。
王星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腿哀嚎：“可算结束了！再站下去我就要变成雕塑了！”
赵浣溪也靠在篮球架上大口喘气，脸上却带着点满足的笑:“你看，我忍忍就过去了吧。”
陈默坐在地上，拿出水壶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我席地而坐，指尖捏着微凉的水杯，抿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嗓子，抬眼看向三个人提议道:“我们要不，现在就去找潇瑶他们吧？”
陈默垂着眼睫，手指轻轻摩挲着桌沿，过了几秒才缓缓点头，没多一个字。
赵浣溪忽然攥紧了衣角，眼神带着几分执拗，抬头道:“我想找林学姐。”
我挑了挑眉，放下水杯道:“都到午饭时间，林学姐应该早就走了吧？”
赵浣溪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咬了咬下唇，对我们道:“对不住了，兄弟们。我还是去找她吧。”话音刚落，他便起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王星坐在地上，望着赵浣溪消失在门口的方向，嘴角撇了撇，压低声音嘀咕道：“啊这。真不合群呢，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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