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弩箭惊魂，暗潮再起
黑风峡的血腥气尚未散尽，队伍带着伤亡与缴获的那几支要命的神臂弩，终于抵达了长安城。城门外，早有朝廷官员等候，依制迎接钦差凯旋。然而，那份应有的喜庆，却被队伍中明显的伤亡和凝重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皇帝李恪在紫宸殿偏殿单独召见了李瑾与林薇。看着风尘仆仆、李瑾手臂还缠着绷带的二人，皇帝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深沉难辨。
“河南之事，你们做得很好。”皇帝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张启明及其党羽，罪证确凿，三司会审后，自有国法处置。你们为朝廷剔除了一个大毒瘤，更稳住了河南局势，推行了新法，功不可没。”
“儿臣（臣女）不敢居功，皆是父皇（陛下）圣明，将士用命。”李瑾与林薇躬身回应。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李瑾手臂的伤：“伤势如何？”
“谢父皇关心，皮肉之伤，已无大碍。”
“嗯，”皇帝沉吟片刻，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锐利，“黑风峡的袭击，还有那神臂弩……是怎么回事？细细奏来。”
李瑾深吸一口气，将黑风峡遇袭的经过，尤其是对方动用神臂弩，目标明确指向他与林薇，意图毁证灭口的情况，清晰而详尽地禀报了一遍。林薇在一旁适时补充，强调了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绝非普通山匪，以及神臂弩的出现所代表的严重性。
“……父皇，神臂弩乃军中重器，制造、配发皆有严格规制，每一具皆有编号可查。此弩流落匪手，用以袭击钦差，儿臣以为，此事背后，恐涉及军械管理疏漏，乃至……军中败类！”李瑾最后沉声道，并将那支从车厢壁上起出的、编号被人为锉去大半的弩箭，恭敬呈上。
皇帝接过那支冰冷的弩箭，指尖摩挲着那模糊的编号痕迹，眼神一点点变得幽深冰冷，殿内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
“军械……军汁…”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却让侍立在旁的太监几乎屏住呼吸。
良久，皇帝将弩箭轻轻放在御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此事，朕知道了。”他看向李瑾和林薇，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们一路辛苦，先回府好生休养。河南之功，朕不日自有封赏。至于这弩箭之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人：“你们不必再管，朕自有安排。”
回到阔别已久的公主府，林薇却并无多少轻松之福皇帝那句“不必再管，朕自有安排”，像是一片阴云笼罩在她心头。
“陛下似乎……不想我们继续深究弩箭之事。”林薇屏退左右，对李瑾出自己的担忧。
李瑾眉头紧锁，为自己和林薇各倒了一杯热茶：“我也感觉到了。神臂弩牵扯军中，干系太大，父皇或许是想暗中调查，避免打草惊蛇，引起朝局乃至军中的动荡。”
“或许吧。”林薇接过茶杯，暖意却未能驱散心头的寒意，“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陛下让我们‘不必再管’，更像是一种……保护，或者，隔离。”
她回想起皇帝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以及接过弩箭时那一瞬间的凝重。那位帝王，显然想到了比他们更深、更远的地方。
“无论如何，父皇既然已有决断，我们暂且只能遵从。”李瑾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眼下我们先处理好河南案的后续，以及……应对可能来自各方的‘问候’。”
李瑾所料不差。接下来的几日，皇子府和公主府门庭若剩前来道贺、打探消息、乃至暗中投诚的官员络绎不绝。李瑾与林薇携大功返京，风头一时无两，俨然成了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然而，在这片喧嚣之下，林薇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隐藏在笑容背后的审视、嫉妒与深深的忌惮。
这日午后，林薇正在府中翻阅河南案最后整理呈送的卷宗副本，程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
“殿下，有发现。”程英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们留在河南的人，在清理盈丰号一处被忽略的暗桩时，找到了一些未及销毁的碎纸片，经过拼接，上面似乎记录了一些零散的代号和数字，不像是普通的账目。”
林薇精神一振：“拿来我看。”
程英呈上一个木匣，里面是几片心拼接起来的碎纸，字迹潦草，似乎是在匆忙中写就。上面确实是一些看似无意义的代号，如“玄甲七”、“北风”、“丙三”，后面跟着一些数字。
林薇仔细看着，目光最终停留在其中一个代号和数字组合上——“丙三，朔方，千五”。
朔方？那是北疆重镇！千五？是指一千五百石粮食，还是……一千五百套兵甲？
她的心猛地一跳。盈丰号的粮食和军械，难道与朔方军镇也有牵连？！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侍女的声音：“殿下，淑景殿崔贵妃娘娘派人送来帖子，请您明日入宫，是得了些新巧的江南点心，请您一同品尝。”
崔贵妃？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这位深居简出的贵妃突然发出邀请，意欲何为？
林薇看着手中那指向朔方军镇的碎纸片，又想到皇帝对弩箭之事的讳莫如深，再联想到崔贵妃及其背后可能与军镇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缓缓放下碎纸，对门外道：“回复贵妃娘娘，本宫明日定准时赴约。”
程英面露忧色：“殿下，此时入宫，恐有风险。”
林薇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风险？或许。但也是机会。正好可以看看，这位贵妃娘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她隐约感觉到，一张更大、更危险的网，正在悄然张开。而明日淑景殿的这场“点心宴”，或许就是揭开冰山一角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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