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西陵珩和赤辰的事迹被添油加醋传出各种版本，牵扯出诸多秘闻，所有事有板有眼时间节点完全对得上，由不得人不信。
甚至梅林刺杀案都被翻出来道，那几位参与者无一不与赤辰有灭族之恨。
流言就像附骨之疽缠上了夭。有人开始在王姬府外指指点点；她出门时，原本热情的百姓纷纷避退，眼神里的敬仰变成了恐惧，甚至是鄙夷。
夭撑着镇定走出府门，想去医堂看看。刚拐过街角，就被一群饶目光钉在原地——那些目光像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
若不是身后跟着几个相柳安排的府卫带来稍许安心，夭都想立即转身回府了。
咬着牙往前走，终于到了玖瑶医馆，却见门虚掩着，往日排到街尾的候诊队伍消失得无影无踪，里面冷冷清清。
学堂那边几个背着包袱的女学员走出大门，看见夭，吓得脸色惨白，慌忙后退几步，在远处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掌管医堂的医师匆匆走出，眼眶泛红，给她行了个颤巍巍的礼，声音哽咽：
“王姬殿下……您可安好？这几日病患寥寥，学员走了快一半，剩下的也坐立不安，连药臼都端不稳了。
再这样下去……医堂、学堂可还要继续操办下去？”
夭看着空荡荡的医堂，看着墙上挂着的“玖瑶医堂”的匾额，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尽量平稳：
“供养不会断，去留随她们。哪怕只剩一个学员，一个病患，玖瑶医堂和学堂也不会关门。”
完，她几乎是逃一般地回了王姬府，命人立即关闭府门。
似乎只有水晶鱼缸砌成的围墙、由洁白贝壳筑成的房屋，才能隔开外界满满的恶意。
夭靠在门板上，身体顺着门板滑落在地，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窃窃私语惶恐不安。
就在这时，熟悉的凉意带着点点雪花弥漫，相柳纤尘不染的身影出现在庭院里，白发还带着湿气，墨色眸子里满是担忧。
夭再也忍不住委屈，扑进相柳怀里，大口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带着海水气息的凉意，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没事，我在这。”相柳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而有力。刚从中原回到清水镇，跃下海一口气赶了回来。
夭仰起头，眼眶通红，黑黢黢的眼珠里映着相柳纤尘不染的身影，声音发颤：“我若真是赤宸的女儿，怎么办？”
“你是我的妻子、九雪的母亲，是谁的女儿不重要。”相柳抬手，用指腹拭去她的眼泪，语气斩钉截铁，“没人能伤害你。”
“可我已经被伤害了。”夭的哭声终于崩裂：“……哇……他们看我的眼神，像看见到怪物一样……医堂空了，学堂快散了，连那些我救过的、帮过的人……都躲着我。”
相柳笑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
“用不着自寻烦恼，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好哭的？
浩翎王待我无一丝偏见，对辰荣军友善，我便认他这个岳父；
赤宸大将军当年纵横沙场，是我敬仰的人，能娶到他的女儿，亦是我的荣幸。”
相柳顿了顿语气，挑眉问道，“所以，你想做谁的女儿？”
夭的悲伤被他这通‘歪理’搅乱了阵脚，哭声戛然而止捶了他胸口一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相柳收了笑意，认真地看着夭道：
“你曾过，最重要的人是我和九雪。我和九雪都不在乎你的身世，你为什么要在乎？
你曾过，浩翎大王姬的身份随时可以抛弃，现在舍不得了？”
“可我没地方去了。”夭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糟过，声音低了下去，“我已经被西炎驱逐，若浩翎也容不下我，我还能去哪？”
“你想在哪，我们就在哪。”相柳捧着她的脸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想留在瀛洲我便为你杀出一片地，谁再敢拿这事道我便让他全家死绝；
想离开浩翎我们便在清水镇重开一间回春堂，我给你做药堂伙计，谁又能奈你何？
还有无垠大海、无数岛国，何处不能安家？”
夭的心渐渐安定下来，相柳的话像一剂定心丸，驱散了她的惶恐。
这时，相柳忽然问道：“近期西炎玱玹有没有给你写信？”
“应该有吧，西炎送来的信堆在书房，我没心思看。”夭疑惑，“怎么突然问起他？”
“这流言传得太蹊跷。”相柳的眼神冷了下来：“传播速度这么快，版本准备得这么周全，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你想想，梅林刺杀案当年是西炎玱玹主审，那些人与赤宸的恩怨，除了他，还有谁能得这么详细？”
夭浑身一震，刚想反驳‘不可能！’就住了嘴。她太了解玱玹了，他心思缜密，若不想让梅林刺杀案细节泄露，‘赤宸旧部’这几个字就绝不会流传出来。
相柳牵着她走进书房，摊开案上堆积的信封：“找出西炎玱玹的信拆开看看，或许能找到线索。”
夭颤抖着手，拆开了最上面一封。
信里没有提半句流言，只絮絮叨叨地过往趣事，问她想不想辰荣山的凤凰花、每年都酿的桑葚酒，若她愿意，他会立刻派人来接她回辰荣山，不用担心爷爷那边。
“你看。”相柳冷笑一声：“在此之前，他可曾过要接你回西炎？他这是算准了流言传开浩翎容不下你，等着你走投无路去依附他！”
夭的眼泪汹涌而出比刚才更凶。想起在西炎时和玱玹相互扶持的那些年……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她舍命相护的‘玱玹哥哥’会用这么阴毒的手段对付她！
“此一时彼一时。”相柳低下头，帮她擦去眼泪，“登上帝位前，你是他的助力，是他拉拢涂山、赤水两大中原世家的筹码，他自然把你当亲妹妹，所有对你不利的情报都会隐藏；
可现在，你妨碍了他吞并浩翎的计划，他没法杀了你，就只能用这种手段离间你和浩翎的关系，逼你回西炎依附他。”
相柳看着夭的眼睛，“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拼命护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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