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早，凌风跟着王福满去了公社。李书记听凌风要交技术手册，特意把农技站的刘技术员也叫了过来。赵干事也在，坐在角落里，脸色阴沉沉的，时不时用眼角瞟凌风，像是在找什么茬。
“凌风同志，你真要把手册交出来？”李书记拿着手册，有些意外，“这可是你的心血，就这么交公，不心疼？”
“李书记，技术是集体的财富，不是我一个饶。”凌风站得笔直，语气诚恳，“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真正辛苦的是咱凌家坉的社员。现在把手册交出来，让更多人学会技术，才能让更多队里增产增收，这比我一个人拿着荣誉强多了。”
刘技术员也凑过来翻了翻手册，眼睛越睁越大：“凌风，你这手册太详细了，比之前的更细致易懂！连病虫害防治的偏方都写了，比县里发的教材还实用！有了这个，咱们公社的麦产量肯定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赵干事见没人理他，忍不住开口了：“哼，得倒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留了一手？万一别人照着做，产量上不去，你负得起责任吗？”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凌风往前半步，语气不软不硬却字字戳实，盯着赵干事道：“赵干事这话倒让我稀奇——你我留一手，可方才刘技术员翻着手册都夸，连地里最偏门的病虫害偏方都写得清清楚楚，我要是想藏私，用得着把这些‘保命寨都白纸黑字写出来？你担心产量上不去，可‘凌选二号’在凌家坉种了两季，每季的收成比往年多三成，社员们谁没摸着实实在在的好处？你不去地头问实情，倒在屋里琢磨我藏没藏招，这是怕产量上不来，还是怕这手册真能让全公社多打粮，显不出您在这‘操心’？真到推广时，要是哪个队种差了，先得看看是不是照着手册做了、是不是跟老社员学了管护门道，总不能先把帽子扣到我这主动交手册的人头上——难不成在你眼里，真心为集体办事，反倒成了该被挑刺的错处？”
赵干事被这番话堵得脸更红，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憋不出来，只能攥着衣角坐在角落，连头都不敢再抬。
李书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好了，都少两句。凌风同志的心意是好的，手册我看了，很实用，就交给农技站保管，以后全公社推广，以目前条件增产可能真到达到了一个阶段。凌风同志，你想转向搞药材和果树研究，公社支持你，有什么需要，直接找刘技术员对接。”
事情就这么定了。从公社出来，王福满拍了拍凌风的肩膀：“风子，刚才你该沉住气，别跟他一般见识。”
“让他没用，只会让他更加得意盯着我。”凌风笑了笑，“现在这样挺好，我虽然不想惹麻烦但也不会怕麻烦，以后我会安安心心搞我的研究，谁要是没理由找我麻烦，那也要看他的底子够不够硬，站不站的住脚。”
接下来的日子，凌风开始有条不紊地“淡出”。他不再每往试验田跑，而是把青年组的担子交给了铁柱。铁柱是凌家坉的后生，踏实肯干，跟着凌风学了两年技术，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第一次青年组开会，铁柱有些紧张，手里攥着技术笔记，手心都出汗了。凌风坐在角落里，看着他给组员们讲“凌选一号”的提纯方法，时不时插一两句，提醒他注意土壤湿度和温度的关系。
散会后，铁柱追上凌风，挠着头：“风哥，我刚才是不是讲得不好？有几个地方我都忘词了。”
“挺好的，比我第一次讲的时候强多了。”凌风拍了拍他的胳膊，“别紧张，多讲几次就熟了。记住，搞技术要实事求是，不懂的就问，别装懂，也别怕犯错——犯错了才能学东西。”
铁柱点点头，心里踏实了不少。他知道，凌风虽然不站在台前了，但一直都在背后支持他。
白，凌风会扛着锄头往后山走。后山是片荒坡，石头多，土少，除了偶尔有社员去砍柴，平时很少有人去。他要找的，就是长在石头缝里的土药材——黄芪、党参、麻，这些东西在城里的药铺能卖不少钱，要是能人工种植，就能给社员们多一条增收的路。
这下午，凌风正在后山的山沟里找麻，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咔嚓”一声响。他警惕地停下脚步，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棵老槐树下，有个穿着灰布褂子的老者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把铲子，心翼翼地挖着什么。
“大爷，您在挖啥呢？”凌风慢慢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老者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手里的铲子差点掉在地上。他看了凌风一眼，见是个年轻后生，不像坏人，才松了口气，指了指地上的一株植物：“挖点柴胡，家里老婆子病了，需要这个入药。”
凌风低头一看，地上的植物叶子细长，开着淡紫色的花，确实是柴胡。“大爷，您知道这附近有麻吗？”他问道。
老者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凌风一番：“你找麻干啥？那东西金贵，长在背阴的石头缝里，不好找。”
“我想试试人工种植，要是能种成，就能帮社员们多挣点钱。”凌风如实道。
老者眼睛亮了亮：“你是凌家坉的凌风吧？我听过你，你培育的粮种可好了！”他放下铲子，站起身，“我叫周守义，以前是县城‘同德堂’的坐堂先生，后来因为成分问题，回了乡下。麻我知道在哪儿有，就是路不好走，我带你去。”
凌风又惊又喜。周守义这个名字，他也听过——据他是个老中医，医术高明，尤其擅长用草药治病，后来因为“走资本主义路线”，被赶回老家。
“多谢周大爷。”凌风连忙道。
周守义领着凌风往山沟深处走。这里的树更密，阳光很难照进来，地上长满了青苔，走起来很滑。周守义一边走，一边给凌风讲草药的知识：“这柴胡要在霜降前后挖，药效最好；黄芪要长三年以上，根才够粗；麻得跟蜜环菌一起种，不然长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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