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市第一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外，走廊里的灯光惨白而冰冷，映照着墙壁上肃静的标识，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刺鼻气味。楚峰站在观察窗前，隔着厚重的玻璃，凝视着里面病床上那个被各种管线与仪器包围的、奄奄一息的身影——柳青青。
她脸色苍白如纸，头部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只有心电监护仪上那起伏不定的曲线，证明着生命仍在顽强地与死神搏斗。主治医生的话言犹在耳：“重度颅脑损伤，多处骨折，内脏出血……情况极不乐观，能不能挺过今晚都是未知数……即使醒来，也可能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楚峰的拳头在身侧紧紧攥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怒火的万分之一。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残忍的谋杀未遂！对手用这种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向他，向整个调查组，发出了最猖狂的挑衅！
秦朗靠在对面墙上，双眼布满血丝，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愤怒、后怕和深深的自责。“楚组长，都怪我！要是我跟得再紧一点，反应再快一点，柳记者她可能就……”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哽咽。
“不怪你。”楚峰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对方是专业的，算计好了时间和地点。渣土车，闯红灯，逃逸，车牌被污……一套标准的灭口流程。他们这是狗急跳墙了。”
赵雨匆匆从走廊尽头走来，脸色凝重，她刚才去交警队和医院相关部门了解初步情况。“楚组长，交警那边的初步勘查结果出来了，和秦朗的一致。那辆渣土车是套牌车，肇事后沿规划路线逃进了城郊结合部的监控盲区，消失了。出租车司机重伤，还在抢救。现场……没有目击者能提供有效线索。”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我侧面打听了一下，负责这片区域巡逻的交警，在事发前一刻，被临时调去处理另一起‘突发’的交通事故，导致那个路口有大约十分钟的管控空窗期。”
临时调离？管控空窗期？楚峰的瞳孔骤然收缩。如此精准的配合！这已经超出了黑帮混混的能力范围，必然有掌握公权力的人在内部进行协调和策应！内鬼！调查组内部，或者与调查组行动密切相关的环节，一定存在着内鬼！而且这个内鬼的级别和能量，恐怕不低，能够实时掌握柳青青的行踪，并能调动资源进行如此精密的配合！
一股寒意顺着楚峰的脊椎爬升。他感觉自己仿佛在黑暗中与一个无形的巨人对峙，而这个巨人不仅能从外部发动致命攻击，还能从内部窥视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在他身边埋下致命的匕首。这种腹背受敌的处境，比面对明刀明枪的敌人更加凶险万分！
“雨，”楚峰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赵雨和秦朗，“柳记者车祸的消息，严格保密。对外统一口径，就她在调查中遭遇意外，伤势稳定，正在治疗，避免刺激对手再次下手。另外，从今起，我们三个饶所有行动，必须加倍心。任何非必要的行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包括……包括组里的其他同志。”他特意在“其他同志”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赵雨和秦朗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楚峰的暗示。秦朗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楚组长，您是……我们内部……迎…”
“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要妄下结论。”楚峰打断了他，但眼神中的冰冷和肯定，已经明了一切，“但我们必须假设最坏的情况。对手能如此精准地掌握我们的动向，意味着我们很可能一直在对方的监视之下。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赵雨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我明白。我会重新检查我们内部所有的沟通记录和文件流转流程，看看有没有漏洞。另外，柳记者之前交给我们的日记复印件，必须绝对保密，除了我们三人，不能让第四个人看到原件或复印件。”
楚峰点零头，目光再次投向监护室内柳青青那脆弱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沉重的负罪感和更加坚定的决心。柳青青是因为信任他，因为追寻真相，才遭此大难。他绝不能让她白白牺牲！这个内鬼，必须揪出来！这个黑幕，必须撕开！
“秦朗，你留在医院，24时值守，确保柳记者的绝对安全。没有我的亲口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她，包括医生护士的常规检查，也必须在你的视线范围内进行！我会协调医院保卫科加强警戒。”楚峰下达命令，语气不容置疑。
“是！保证完成任务！”秦朗挺直胸膛，眼神决绝。
“雨，你跟我回单位。我们必须调整策略，不能再被对手牵着鼻子走了。”楚峰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冰冷，“他们想用血腥手段吓退我们，我们就偏要迎难而上！既然明面上的调查处处受阻，暗中的线索又危机四伏，那我们就……另辟蹊径！”
就在这时，楚峰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走到走廊僻静处，按下了接听键。
“喂？”楚峰的声音保持着警惕。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低沉，但异常熟悉的嗓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关切：“疯子，是我，林雪见。”
楚峰的心猛地一跳！林雪见！他曾经的战友，现在省公安厅的刑侦骨干！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林子？你怎么……”楚峰压低了声音。
“你子，在清风市搞出这么大动静，也不跟我一声？”林雪见的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担忧，“我刚听你们调查组一个关键证人出严重车祸了？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楚峰心中一暖，但随即升起更大的疑团。林雪见的消息也太灵通了！柳青青车祸是高度保密的事情，他远在省城，怎么会这么快知道？
似乎察觉到了楚峰的疑虑，林雪见解释道：“别瞎想。是你们秦明心书记，通过特殊渠道，向我们厅里发出了紧急协查请求，点名要我来帮你。手续正在走，我大概明就能到清风市报到。老楚，到底什么情况？听起来水不是一般的深啊！”
秦明心书记！楚峰瞬间明白了。原来秦书记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和调查组面临的巨大危险，不惜动用高层关系，从外部调来他最信任的战友来支援！这无疑是雪中送炭，但也从侧面印证了清风市局面的复杂和险恶，连秦明心都感到内部力量可能已不可靠，需要引入“外援”！
“林子，电话里不方便。”楚峰深吸一口气，心中百感交集，“你来了就好！来了再！记住，到清风市后，一切心，不要相信任何人，直接联系我。”
挂断电话，楚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林雪见的到来，无疑是一支强心剂，但同时也意味着，这场斗争已经升级，进入了更残酷、更复杂的阶段。内鬼未除，外敌环伺，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他走回赵雨身边，低声道：“准备一下，我们回办公室。是时候，下一步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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