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蒙蒙亮，清风市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烙铁的冷水锅，瞬间炸开了锅。
张海副局长家那栋气派的别墅里，早已没了清晨的宁静。张海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球布满血丝，在客厅里像一头困兽般来回踱步。地上扔着好几个摔碎的手机，是他刚才暴怒下的杰作。他老婆坐在沙发上，哭哭啼啼，嘴里不停地念叨：“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我的脸往哪搁啊……”
“闭嘴！哭什么哭！”张海猛地转身，冲他老婆咆哮，唾沫星子横飞，“还不是你！平时就知道买买买！现在出事了，屁用没有！”
他老婆被吓得一哆嗦，哭得更凶了。
张海烦躁地抓着头皮。网上的爆料像病毒一样扩散，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录音，让他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区示众。他尝试联系了几个熟悉的媒体朋友，对方要么支支吾吾，要么直接“上面打了招呼，这事捂不住”。他给周振邦打了无数个电话，一直是关机。给李建国书记打，秘书永远回复“李书记在开会”。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他被抛弃了！周振邦这个王鞍，收了钱，玩了女人，转头就把自己卖了！李建国肯定也知道了，这是在躲他！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他猛地抓起座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市局网监支队的一个心腹队长。
“刘！是我！网上的东西，你看到了吗？给我删！立刻！马上！不管用什么方法！把源头给我找出来！”张海对着话筒吼道，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
电话那头的刘语气为难：“张局……这……这事闹得太大了，好几个大V都在转，省里的网信部门好像也关注了……我们市局这边……删不过来啊……而且，听……听纪委那边已经介入了……”
“纪委？！”张海手一抖，话筒差点掉地上。他最怕的就是这个！“谁的？消息准确吗？”
“八九不离十……张局，您……您还是早做打算吧……”刘的声音带着同情，更多的是明哲保身的疏远。
挂羚话，张海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冰凉。连自己的心腹都开始划清界限了？纪委介入……这意味着，不仅仅是作风问题，很可能要查他的经济问题！他在“云顶宫”收的那个沉甸甸的“礼品袋”……还有以前周振邦送的那些……完了！全完了！
同样陷入恐慌的，还有区工商局的钱旺局长。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电脑屏幕上，正是他和那个女经理在包厢里搂搂抱抱、他满口承诺违规办事的清晰画面和录音。下面的评论不堪入目，全是骂声。
钱旺肥腻的脸上全是油汗，他一遍遍拨打周振邦的电话，同样是关机。他又打给昨晚一起吃喝玩乐的规划局李处长。
电话一接通，没等钱旺开口，李处长就在那边气急败坏地叫嚷：“老钱！你看到没有？妈的！周振邦这个狗娘养的！他把我们都卖了！这下怎么办？啊？！”
钱旺心里骂娘，嘴上却强装镇定：“老李，慌什么！肯定是有人搞鬼！陷害！我们得稳住！得找周振邦问清楚！让他想办法把这事平了！”
“平？怎么平？现在全网都是！纪委肯定已经盯上了！我老婆都快把我手机打爆了！我家那口子要是看到我和那姑娘……我非被她撕了不可！”李处长声音带着哭腔。
“现在这些有什么用！”钱旺烦躁地打断他，“当务之急是找到周振邦！让他出面澄清！他是地头蛇，肯定有办法！还有李书记！李书记不能不管我们吧？”
“李书记？我打他电话根本打不通！秘书他去省里汇报工作了！我看就是躲了！”李处长绝望地。
两人在电话里互相埋怨，恐慌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他们都意识到，周振邦靠不住了，李建国也可能抛弃他们了。他们成了弃子。
类似的场景，在其他几个涉案官员家中同步上演。税务局的王科长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还有几个处长、科长，要么疯狂打电话找关系，要么瘫在家里六神无主。
这种恐慌，很快转化成了对远山集团和周振邦的巨大压力。
张海第一个坐不住了。他不能直接找到周振邦，就把火撒到了远山集团头上。他直接打电话给远山集团总经办，语气凶狠地要找周振邦，威胁如果周振邦不立刻出来把事情摆平，他就把知道的所有关于远山集团的黑料都捅出去！
钱旺、李处长等人也有样学样，纷纷通过各种渠道向远山集团施压，电话、短信、甚至派人去公司堵门，要求周振邦立刻出面“解决问题”，否则大家就“鱼死网破”！
远山集团总部大楼，一时间鸡飞狗跳。总经办电话被打爆，前台被各路官员派来的人围堵。集团副总、几个总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同样联系不上周振邦和孙二狗！
集团内部流言四起，人心惶惶。股价在开盘后应声暴跌，合作方纷纷打电话来询问情况，银行也开始派人来了解资金状况。一场巨大的危机，如同海啸般向远山集团袭来。
而此刻，处于风暴眼的周振邦，正藏身在城北那家隐秘的私人会所最深处的套房里。窗帘紧闭，灯光昏暗。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雪茄烟头。
孙二狗站在一旁，脸色惨白，接着一个又一个电话，擦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
“周总……张局长的电话又打到我这里了……口气很凶……钱局长、李处长他们也在不停地找……集团那边快顶不住了……股价跌停了……”孙二狗的声音带着颤抖。
周振邦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神阴鸷得像要滴出水来。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猛！楚峰这一手“投石问路”，太狠了！直接打在了他的七寸上！这些平日里跟他称兄道弟的官员，关键时刻果然靠不住，一出事就反咬一口！
“告诉他们，我病了，在休养，不见客。”周振邦冷冷地，“至于网上的谣言，纯属诬蔑，集团会发律师函澄清。让他们稍安勿躁。”
“周总……这……这恐怕糊弄不过去啊……”孙二狗苦着脸。
“糊弄不过去也得糊弄！”周振邦猛地一拍桌子，“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工作组肯定布好了罗地网等着我！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水越浑，我们才有机会溜！”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警惕地看着外面寂静的街道。“‘方舟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他压低声音问。
孙二狗凑近一步：“第一批资金已经通过地下钱庄转出去了，大概三千万美金。新的身份和航线还在安排，最快要后。”
“太慢了！让他们加快速度！”周振邦焦躁地，“还有，联系‘金先生’，问他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我需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是！我马上去催！”孙二狗连忙点头。
周振邦看着窗外，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恨。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帝国，眼看就要土崩瓦解。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秦朗，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工作组！
他必须走。但在走之前，他得给那些把他逼到绝境的人，留下一个深刻的“纪念”。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与此同时，调查组指挥中心，楚峰和林雪见正密切关注着各方反馈。监控屏幕上，显示着张海、钱旺等人焦躁的通话记录，以及远山集团门口的混乱景象。
“鱼开始咬钩了。”林雪见看着屏幕，嘴角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而且，互相撕咬得很厉害。”
楚峰点点头，但眉头依然紧锁：“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但是，周振邦一直龟缩不出，这有点反常。以他的性格，不应该这么沉得住气。”
“他在准备后路。”林雪见判断，“资金异动更频繁了。我们必须在他完全切断线索、或者潜逃出境之前，找到他的藏身之处，拿到最核心的证据。”
“李建国那边有什么动静？”楚峰问。
老陈摇摇头：“还是很安静。办公室他一直在省里开会。家里也没人。但他的秘书，今上午悄悄去了一趟银行保险库。”
“银行保险库？”楚峰和林雪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李建国也在做准备了？
“盯紧他秘书！还有，加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一定要把周振邦给我挖出来！”楚峰下令。
风暴已经刮起，清风市的官场和商界一片狼藉。而这场风暴的核心，周振邦和李建国，一个在暗处疯狂筹划退路，一个在明处诡异沉默。他们之间，那根无形的利益绳索，是否已经到了崩断的边缘？而那个神秘的“金先生”，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恐慌在蔓延，阴谋在发酵。一张更大的网，正在缓缓收紧。而收网的那一刻，注定将是石破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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