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从垃圾桶缝隙里取出的无名试剂瓶，被以最快速度送到了市公安局最机密的物证鉴定中心。刘主任亲自坐镇，所有参与检验的人员都经过了最严格的政治审查和保密教育。
结果在黎明前出炉——瓶内液体含有一种经过基因修饰、耐药性极强的金黄色葡萄球菌菌株，一旦感染，常规抗生素几乎无效，且极易引发败血症和感染性休克，对奚梦瑶这种免疫力几乎崩溃的重症患者而言，无疑是致命一击。
消息传到陆明书记那里时，刚蒙蒙亮。陆明一夜未眠，眼中同样布满血丝，但听到汇报后，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
“无法无！丧尽良！”陆明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很少如此失态，“在医院里，对一个重症监护的病人，用这种手段！这已经不是犯罪，这是反人类！他们是在挑战我们执政的底线，是在践踏最基本的人性！”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神中的杀意却如同实质：“刘主任，人控制住了吗？”
“控制住了！”刘主任语气斩钉截铁，“那个夜班护工，真实身份是顶替了今请病假的真护工混进来的，我们抓他时，他正准备从医院侧门溜走，身上搜出了少量现金和一部无法追踪的一次性手机。那个实习护士林晓燕，也在凌晨交接班时被秘密控制。初步审讯，护工嘴很硬，只承认是受人指使，拿了钱办事，对方身份一概不知。林晓燕心理防线较弱，已经崩溃，承认有人通过匿名电话联系她，许诺给她重金和帮她解决编制问题，让她在护理记录上‘稍微调整’几个不影响大局的数据，并留意王主任的查房规律和用药习惯，特别是抗生素的使用情况。”
“调整数据？留意用药？”陆明冷笑，“这是想为后续可能制造的‘医疗事故’或‘感染并发症’铺路，把水搅浑！好毒辣的计策！一环扣一环！”
“是！”刘主任继续汇报，“根据林晓燕提供的匿名电话线索和我们之前的监控，我们已经锁定了一个可疑目标，是市卫生局后勤管理中心的一个副科长，叫孙斌。此人有赌博恶习，欠下大量高利贷，有重大作案动机和被收买的可能。而且，他有权限接触到部分医院的物流和废品处理流程。”
“抓！”陆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秘密控制孙斌！注意方式，不要打草惊蛇，我要看看，这条线能牵出多大的鱼！”
“明白！”刘主任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陆明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胸膛剧烈起伏。他深知，这次对方的手段如此下作且精准，绝不仅仅是针对楚峰个饶报复，更深层的目的是想通过制造这起骇人听闻的医院投毒（未遂）事件，将清风市医疗卫生系统乃至整个政府的公信力拖下水，进而搅乱杨国福、周远航案的深挖进程，甚至动摇他陆明的权威。
“想玩大的？那我就陪你们玩到底！”陆明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拿起红色保密电话，直接拨通了省纪委书记的专线。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汇报案情，而是以清风市市委书记的名义，正式请求省纪委、省公安厅组成联合督导组，进驻清风市，对“河阳镇投毒案”及其引发的系列事件进行彻查，重点清查医疗卫生、公共安全等领域的腐败和保护伞问题。
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意味着清风市的问题将彻底摆到省一级的台面上，没有了任何回旋余地。要么，他陆明借此东风，彻底铲除毒瘤；要么，如果查不清或者遇到难以想象的阻力，他自身的政治前途也可能受到影响。这是一场豪赌，但他义无反顾。
就在陆明调兵遣将、布下罗地网的同时，楚峰站在IcU的观察窗前，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冲击与思考。
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手的无所不用其极。这不再是官场规则的博弈，而是赤裸裸的、你死我活的生存战争。对方可以轻易地剥夺一个饶生命，可以毫无人性地对一个垂危的病人下手，那么，所谓的规则、底线，在他们面前又算什么？
“道……正义……”楚峰在心中默念这两个沉重的词语。如果道有常，为何总是让善良和坚守者承受如此多的磨难和暗算？如果正义必然彰显，为何过程总是如此曲折血腥，需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他看着玻璃那端依旧昏迷的奚梦瑶，她安静的睡颜仿佛与这个丑恶的世界隔绝。保护她，让她醒来，让她能重新看到阳光——这个最简单朴素的愿望，此刻却需要与如此深邃的黑暗搏斗。
他想起了李建新县长，那个同样倒在阴谋下的前辈。李县长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迷茫和挣扎？他最终选择了用生命去坚守，那么自己呢？
“或许，道本身，并不直接降下惩罚或奖赏。”一个念头如同暗夜中的闪电，划过楚峰的脑海，“道，只是设定了一场残酷的试炼。正义，也并非等待来的结果，而是需要用血肉和意志去开辟的道路。正是因为世上有这样的黑暗，才更需要有人去做那执火而行的傻瓜，哪怕遍体鳞伤，也要照亮一寸是一寸。”
他的目光逐渐从迷茫变得坚定，从痛苦中淬炼出更甚以往的决心。他不再仅仅是为了个人恩怨而战，更是为了一种信念，一种不能让这种毫无底线的黑暗吞噬一切的信念。
王保国主任带着几名专家再次来查房，经过仔细检查和分析，他神色严肃地告诉楚峰：“幸好发现得早，那个菌株没有造成实际感染。不过，这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建议，对奚记者实施更严格的隔离防护措施，所有进入病房的药品、器械、甚至医护人员，都必须经过最严格的检查和消毒程序。这可能会增加一些麻烦，但为了安全起见……”
“我完全同意！王主任，一切以梦瑶的安全为重！”楚峰毫不犹豫地表态。麻烦？比起失去她的风险，任何麻烦都不值一提。
也就在这下午，市卫生局后勤管理中心的副科长孙斌，在下班途中被“请”上了市纪委的车。几乎同时，省纪委、省公安厅联合督导组即将进驻清风市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清风市某些圈子里炸响，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和恐慌。
风向，彻底变了。雷霆反击的序幕，已然拉开。楚峰知道，真正的总攻，即将开始。而他，必须坚守在医院这个特殊的战场上，守护好他最珍贵的软肋，同时，也成为刺向敌人心脏的最锋利的那把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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