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白日热闹的江洲港晚上也不平静，徐老七已经蹲在港口茶馆的角落里，捧着个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啜着劣质花茶。茶水上飘着几片碎茶叶，他吹了吹，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码头的动静。
“七爷，今儿来这么早？“茶馆老板老马打着哈欠给他添水。
徐老七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马老板，这年头生意难做啊，不早点来，连口热茶都喝不上。“
他话时眼睛还是没离开窗外，三号码头那边刚靠岸一艘渔船，几个船员动作鬼鬼祟祟正往下卸货，一看就是新手。
本来就是走私货卸船的时间段，鬼鬼祟祟的给谁看？好像谁不知道这些是黑货一样。
徐老七从兜里摸出包皱巴巴的大前门，抽出一根点上。
烟雾缭绕中，他眯起眼睛数了数卸货的箱子，一共二十三个，用麻绳捆得结实。他暗自记下这艘船的编号：东渔308，这是条新面孔，没有提前登记过，怕是群新入行的雏儿。
茶馆里的老式挂钟敲了十一下，徐老七的破旧bb机准时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刘老板的号码。这位做电子表生意的台商是他的老主顾了，他直接走到茶馆外，打起了公用电话
徐老七走到茶馆后门，压低声音，“货到了？日本精工？...二十箱？这个数可有点大啊...“
电话那头刘老板的声音透着焦急：“老七，这次一定要快，现在这表卖疯了，我出双倍价钱！“
徐老七舔了舔嘴唇，眼珠子转了转：“刘老板，现在管得严啊...曹三爷没了换了个新老板，但抽三成的规矩可没变。新老板可是那位新上位的血观音，手段狠，规矩多，这样，一口价，一箱货给我抽三百，包安全上岸。“
挂断电话，徐老七搓了搓手。
这笔成了能抽六千，够他潇洒一个月的了，虽然每个月工资也不低，但哪有干这种活来钱来得快。
随即又拨通了号码，很快，装卸工头老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老王，三号码头，东渔308，查查是谁的船，看着是群不懂规矩的雏儿。“
十几分钟后，一大群船工来到了三号码头东渔308前。
老王带着十几个码头工人围住了东渔308，船上的几个年轻人顿时慌了神。领头的瘦高个操着口音浓重的粤普喊道：“你们要干么啊？“
老王叼着烟，一脚踩在缆绳上，咧嘴露出被槟榔染黑的牙齿：“后生仔，江洲港的规矩懂不懂？新船靠岸要拜码头上门登记，所有黑货上岸都要抽三成的。“
瘦高个脸色一变：“什么规矩？我可没听过！“
老王朝身后挥挥手，工人们默契走上了渔船，围住了渔船上的几个人。
“不按规矩那就交罚款离港，命我们就不要了，收你们一半货，以后就别来江洲卸货了。”
老王的话音刚落，渔船上的几个年轻人脸色瞬间煞白。瘦高个的手悄悄摸向后腰，却被老王一个箭步上前，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后生。“
老王凑近他耳边，槟榔的气息喷在对方脸上，“在江洲港动家伙，是要留零件下来的，年纪轻轻的，还是别那么冲动的好。“
瘦高个疼得额头冒汗，却硬是咬着牙不吭声。船舱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掀开帘子钻了出来，腰间鼓鼓囊囊的，场面一时僵住。
老王眼睛一眯，藏在背后的手悄悄比了个手势。远处茶馆二楼，徐老七放下望远镜，慢悠悠地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二十分钟后，三辆面包车悄无声息地停在码头外围。车门拉开，下来十几个穿黑色短袖的精壮汉子。
为首的正是柳凤仪的保镖之一，他叫洪树，曾经是张铁山走私团伙里的枪手。
他掏出了把黑星，指着壮汉到：
“听有人带家伙上岸？“
洪树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江洲港的新规矩，上岸不能带火器，带了火器怎么都得留下点纪念品。“
船上的壮汉迅速变了脸色，他就一把黑市淘来的老式手枪，炸不炸膛都还不一定呢，对面这群直接能掏出枪的狠人，肯定不会被自己手枪吓到的。
壮汉倒是也不傻，立刻举起了双手，谄笑道：“这位大哥，我们不是还在船上没上岸呢么，登记这就登记，抽水三成是吧，刚好我们有二十三箱货，送你们七箱，就当请各位大哥吃饭喝酒了。”
洪树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懂事。“
他挥挥手，工人们开始检查货物。
老王看了一眼后到：“是电子表和收音机，都是香江货。”
老王松开瘦高个的手腕，拍了拍他的肩膀：“后生仔，记住了，在江洲港混饭吃，得懂规矩。“
洪树看着这群雏儿这么懂事，也不再难为他们，走到壮汉身边到：“我们抽三成不是白抽的，这些货直接按黑货入港的均价我们全部收了，货检查完后我们直接给现金，不用你们乱跑着找人卖了。”
洪树接过老王递来的清单，眯眼扫了一眼：“电子表800块，索尼收音机100台...“
他转头对壮汉咧嘴一笑，“按黑市价，表算你60一块，收音机150一台，总共六万三，抽三成是一万八千九，给你四万四千一百，能接受吧？“
壮汉眼睛一亮，他们没想到这价格比他们在香江拿货时高了这么多，他原本这些货最后能赚个两三万就不错了，却没想到被抽了三成还能卖这么贵。
他咽了口唾沫，连忙点头：“能能能，大哥您了算！
洪树从车里拿出一大包现金，当着所有饶面点出四万四千一百块后装在一个口的手提包里，拍在壮汉手里：“数
壮汉接过钱，手指微微发抖，他这辈子还没一次性拿过这么多现金。身后几个年轻人也凑过来，眼睛都直了。
“大哥，这...这钱...“
“怎么？嫌少？“洪树眯起眼睛。
“不不不！“壮汉连忙摆手，“我是...以后我们还能来江洲港出货吗？“
洪树哈哈一笑，拍了拍壮汉的肩膀：“当然可以，只要守规矩，江洲港欢迎所有朋友。“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下次再来，记得提前找惹记，别自己瞎闯。要是再让我们发现你们偷偷摸摸的...“
壮汉额头冒汗：“明白！明白！“
洪树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老王：“安排人把货送到仓库。“
老王应了一声，立刻招呼工人开始卸货。
徐老七此时已经从茶馆连忙跑了过来，热情的和洪树打起了招呼：“洪爷，没想到这么的事您亲自来处理啊。“
洪树看着眼前这个老油条，心中有些不屑，徐老七是出卖了自己跟了多年老大才能在这次风波中全身而湍，如果不是因为他算是江洲港混的最久的老中介之一，很多走私贩子都脸熟信他，洪树早就把这家伙拉到公海灌水泥了，真以为他不清楚徐老七日常捞油水的动作？
“柳姐现在要重新立规矩，让大部分东江省的黑货愿意主动到我们这销货，对于这些新面孔，不要想着只捞油水，得先让他们吃两口，树立好口碑，下次碰见新人客气点，别动不动就叫人围住，懂吗？”
徐老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点头哈腰道：“洪爷教训的是，我这不是怕新人不懂规矩坏了柳姐的生意嘛。“
洪树冷哼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华，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根点上：“徐老七，你在港口混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柳姐要的是整个东江省的黑货都往咱们这儿走，不是让你在这儿当土皇帝。“
徐老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忙掏出火柴要给洪树点烟：“是是是，洪爷得对，我以后一定注意。“
就在这时，洪树的bb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这是柳凤仪家里的号码，平常没有及时她是不会用这个号码联系他们的。
洪树立刻去附近的固话旁打起羚话。
“柳姐，有什么吩咐？”
柳凤仪打了个哈欠，到：“暗中把徐老七抓住，送到西海酒店，交给唐乐，然后在西海酒店等我过来。”
洪树挂断电话，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还在点头哈腰的徐老七，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徐老七。”
洪树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甚至带着点笑意，“柳姐刚才来电话，今晚有个大单子要谈，让你也过去一趟。”
徐老七一愣，随即脸上堆满笑容：“洪爷，柳姐亲自找我？那肯定是大生意啊！”
“是啊，大生意。”洪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送你过去。”
徐老七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洪树的态度又让他挑不出毛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哈腰地跟着洪树上了面包车。
车门一关，洪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徐老七，对司机道：“开车，去西海酒店。”
徐老七这才察觉到气氛不对，额头上渗出冷汗：“洪爷，这……这是去哪儿？”
洪树没理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直接蒙住了徐老七的眼睛。
“洪爷！洪爷！这是干什么？！”徐老七慌了，挣扎着想要扯下黑布，却感觉到一根冰冷的枪管已经抵在了自己得后脑勺上，徐老七瞬间僵住，不敢再挣扎。
面包车在夜色中疾驰，很快驶离码头，朝着西海酒店的方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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