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暮色裹着雪意沉落，院里红灯笼映着白雪，暖光漫过门槛，将灶房的热气拉得悠长。奶奶正往沸水里下饺子，元宝似的白胖饺子在锅中翻滚，氤氲水汽里飘着面香与馅料的鲜。林晚娘在八仙桌上摆碗筷，碟子里码着卤雉肉、糟鱼，还有沈砚送来的腊鸡腊鸭，旁边放着一碟蜜饯和一盘蒸糕，满满当当都是年的滋味。
林阳帮着添柴，灶火噼啪作响，映得他眉眼发亮；月娘趴在桌边探头探脑，被奶奶笑着点零额头：“急什么？等放了开门炮，吃第一碗饺子讨个好彩头，来年顺顺当当。”
刚擦黑，林阳就抱着鞭炮跑到院门口，点燃引线后快步躲回屋檐下。噼啪声震落枝桠积雪，火星溅起又消融在夜色里，月娘捂着耳朵却笑得眉眼弯弯，林晚娘站在她身边，抬手替她拢了拢棉袄领口。
饺子端上桌时，窗外恰好有烟花绽破夜空。四人围坐，奶奶先夹了个饺子给林阳：“多吃些，来年读书有精神，先生讲课都能听进心里。”林阳咬了一大口，鲜美的馅料在舌尖化开，连忙点头：“奶奶包的饺子最好吃！”月娘急着往碗里扒，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含糊道：“我也要多吃，来年绣活更快更好！”
林晚娘给奶奶夹了块炖得软烂的羊肉，又给月娘剥了颗糖，自己口吃着饺子，听林阳起书斋的打算：“开春回去想试着写策论，先生多练笔才能摸清章法。”奶奶点点头：“用心就好，累了就歇歇，别熬坏了身子。”
守岁时，众人围坐在暖炉旁，炭火燃得正旺。奶奶讲着旧时年俗，她时候过年，孩子们会提着纸灯笼串门，长辈会用红绳系着铜钱当压岁钱，戴在手腕上压惊。林晚娘拿出准备好的红绳，串上几枚铜钱，分给林阳和月娘：“戴在身上，图个平安顺遂。”月娘欢喜地把铜钱绳系在手腕上，晃来晃去；林阳攥着铜钱，轻声道：“姐姐赚钱不易，往后我多省些纸笔钱，不让你操劳。”
“傻孩子，你好好读书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林晚娘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沈砚傍晚送来一坛米酒和几样精致糕点，林阳给奶奶和自己各倒了半碗，举杯道：“祝奶奶福寿安康，姐姐顺心遂意，月娘快乐长大！”三人碰杯，暖酒入喉，暖意漫遍全身。
夜深了，月娘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林晚娘把她抱到床上。林阳还在灯下看书，奶奶坐在一旁缝补衣物，偶尔叮嘱他“别熬太晚”。窗外雪丝轻飘，院静得只剩灯火明灭，满是团圆的安稳。
大年初一一早，刚蒙蒙亮，月娘就穿着新棉袄爬起来，拽着林晚娘给自己梳辫子，手腕上的铜钱绳晃来晃去。林晚娘换上水绿色袄子，对着铜镜轻点了些林阳送的胭脂，脸颊泛起自然红晕，温婉动人。
吃过早饭，全家提着蒸糕、揣着红包，挨家挨户给乡亲们拜年。村口张大爷家是第一站，张大爷笑着接过蒸糕，给林阳和月娘各系了枚铜钱：“阳儿跟着欧先生读书，将来定能科举得意；月娘手巧，往后也是个绣活好手！”林阳拱手道谢：“多谢张大爷吉言，晚辈定当勤勉。”
到了李婶家，李婶拉着林晚娘的手不放，打趣道：“晚娘越来越俊，沈子盼这婚事盼了大半年，开春的嫁妆都备妥了？”林晚娘脸颊微红：“劳婶子惦记，都差不多了。”李婶又翻看月娘袖口的绣纹，赞道：“这针脚越来越细密，往后定能赶上你姐姐，成锦绣阁的顶梁柱。”
一路走来，村里处处是笑语。长辈们拉着林阳问经义、书斋日常，同辈们围着他听县城的市井趣事，孩子们跟着月娘，盯着她手腕上的铜钱绳满眼羡慕。林晚娘跟在后面，时不时帮奶奶提东西，遇到锦绣阁的王大娘和李姐，便停下聊几句开春的活计，起要赶制的嫁妆绣品，语气里满是期待。
中午在村长家落脚，伯母端上炖羊肉、清炒时蔬和糯米糕，堂兄堂姐们围着林阳，追着问碑林拓帖的模样、先生讲学的趣事。大伯酌了杯米酒，拍着林阳的肩膀道：“咱们林家出个读书人不易，往后不管是做官还是教书，都要守本心、做踏实人。”林阳重重点头：“村长爷爷的话，晚辈记在心里。”
午后阳光正好，积雪渐渐消融，露出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林晚娘陪着奶奶坐在屋檐下晒太阳，看着林阳和堂兄们在院子里放风筝，月娘在一旁拍手喝彩，铜钱绳在手腕上晃出细碎声响。暖风吹过，带着初春的暖意，林晚娘望着眼前的团圆景象，心里满是岁月静好的安稳——这样的时光，便是往后最珍贵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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