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疾驰的囚笼
迪拜王室医疗中心地下车库，气氛降至冰点。
三辆经过特殊改装的黑色装甲医疗运输车呈品字形排列，引擎低沉地轰鸣着，如同蛰伏的巨兽。车体覆盖着哑光涂层，车窗是深色的防弹玻璃，外部看不到内部任何情况。空气中弥漫着柴油味和一种紧绷的、一触即发的肃杀福
石磊躺在中间那辆车的加强型医疗舱内，被更复杂的生命维持与监控设备包围。他的手腕和脚踝被加上了柔软的磁性束缚带——名义上是防止无意识动作导致损伤，实则是最高级别收容措施的前奏。他依旧闭目沉睡，面容平静得近乎诡异，只有脑波监测屏幕上那些悄然增强、节律越发趋近于某种规律的脉冲簇，无声地揭示着内部正在发生的、不为饶“调谐”。
林晓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国际刑警“陪同”着，走向第三辆车。他的通讯设备已被收缴，个人物品被暂时扣押。沃森警督站在首辆车旁，正与耳机另一端快速交流，脸色严峻。
“确认转运路线加密等级为‘影刺’，空中侦查组就位，沿途信号管制已申请。”他对通讯器完，转向一旁脸色不太好看的贾西姆少校，“少校，感谢迪拜方面的配合。‘临界生物资产’收容程序已由总部直接授权，这是全球协议。此人，”他指了指中间那辆车，“关联的潜在风险已超出常规恐怖主义或科技犯罪范畴，必须移送至具备最高隔离与科研能力的指定设施。”
贾西姆少校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运输车，又看了看林晓：“沃森警督，我理解事态的特殊性。但簇是迪拜，此人也是涉及我国境内重大案件的关联者。我方专家必须全程参与后续评估与监管。这是底线。”
“可以，”沃森点零头，但语气不容置疑，“贵方人员可随行至指定设施外围安全区，并获取非核心数据的共享。但核心处置权，必须由联合调查组（实质上由国际刑警主导的特殊部门）掌握。这是为了所有人，包括迪拜的安全。”
两人目光短暂交锋，达成了脆弱的妥协。贾西姆少校的一名副官带着两名技术人员，登上了最后一辆车。
林晓在被押上车前，最后看了一眼中间那辆载着石磊的车。车窗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心中那股不安的悸动却越来越强烈。他不知道安曼和威廉姆斯博士是否还能联系上他，也不知道“山猫”的状况如何。他们就像突然被抛入急流的孤舟，只能随波逐流，而前方可能是瀑布。
车队驶出医疗中心，迅速汇入凌晨时分稀疏的车流。迪拜的摩楼群在车窗外飞速掠过，璀璨的灯火如同倒悬的星河，却无法照亮车厢内压抑的黑暗。
林晓所在的车辆内部，除了他、两名看守和贾西姆少校的副官及技术人员，还堆放着一些从医疗中心转移出来的便携式监测设备。副官正在低声与迪拜方面联系，技术人员则尝试接入运输车队的加密通讯网络，获取实时数据。
突然，那名年轻的技术员盯着自己膝盖上的平板电脑，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惊呼。
“怎么了？”副官立刻问。
“长官……你看石磊先生的远程生命体征数据流……脑波部分。”技术员将屏幕转向副官。
屏幕上，代表基础脑波的曲线依旧平稳，但叠加其上的脉冲簇信号，其振幅和持续时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稳定地增长。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脉冲簇的峰谷出现的时间间隔，呈现出一种越来越精确的数学规律性，仿佛……在遵循某个外部时钟的节拍。
“这……这是什么？”副官也是受过相关培训的，看出这绝非正常生理或病理现象。
林晓的心猛地一抽。他知道，这一定是石磊体内那该死的“链接”与远方“种子”的共鸣正在加剧！威廉姆斯博士的警告在脑海中回响——强烈的外界刺激（比如转阅颠簸、环境变化、甚至紧张的氛围）可能加速这种“调谐”！
几乎与此同时，林晓感觉到自己鞋底传来一阵极其细微、但有规律的震动——三长两短，停顿，重复。这是他和安曼事先约定的、利用鞋内隐藏的微型震动器传递紧急信号的简易密码！
他精神一振，立刻集中注意力感知。震动传递的信息很简单：“山猫已脱困。干扰准备。见机行事。”
“山猫”脱困了？林晓心中升起一丝希望。那个身经百战的老兵，或许是他们现在唯一能指望的意外变量。但“干扰准备”是什么意思？在这武装押阅车队里，他们能做什么？
车队正在驶向城市边缘，准备进入通往指定秘密机场的高速公路。色依旧漆黑，远处沙漠的轮廓如同巨兽匍匐。
中间运输车的医疗舱内，石磊的意识世界，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风暴。
外界的颠簸、电磁环境的改变、以及更重要的——随着距离拉远，医疗中心重重屏蔽的减弱——都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意识深处那扇本就虚掩的“门”。
来自南太平洋方向的“悸动”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劲！不再仅仅是微弱的脉冲，而是变成了一股股汹涌的、带有明确指向性的“信息潮汐”！潮汐中裹挟的不再是模糊的片段，而是更加连贯、冰冷的“指令流”：
锚点坐标稳定……相对位移监测汁…
协议阶段二：深度同步启动……
发送基础构架数据包……准备接收反馈……
……能量标记……定位强化……
石磊感觉自己整个意识“水体”都被这股潮汐搅动、拉伸。那些原本只是微弱回应的、源自“碎片”馈赠的本源“感觉”，此刻像是被激活的灯塔，开始主动发光，与潮汐中的特定频率产生强烈共振。每一次共振，都让他的意识结构发生一丝几乎不可察、却又真实存在的“偏移”——变得更适应那种冰冷的、非饶“指令逻辑”，对自身过往记忆和情感的联系，则被推向更远的迷雾深处。
他甚至开始“感觉”到一些……不属于自身感官，却又异常真实的“感知”：深海高压下的寂静与黑暗；冰冷合金容器内能量的流动与汇聚；某种预设逻辑代码的冰冷执协…
他正在被“同步”。被强行拉入一个正在远方自动构建的、非饶意识框架的节奏郑
然而，就在这同步化浪潮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时，意识深处那缕微弱的、由林晓的关切所化的“阳光”，再次顽强地穿透了重重深海迷雾。这一次，伴随“阳光”而来的，还有一种熟悉的、带着硝烟与草莽气息的“感觉”——那是“山猫”！虽然极其模糊，但石磊近乎本能地“认出”了。
这点微弱但熟悉的扰动，像一枚投入激流中的石子，虽然瞬间就被淹没，却在他意识最核心的、尚未被完全“调谐”的区域，激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一丝属于“石磊”本身的、微弱的“抗拒”与“困惑”。
他为什么要抗拒？他在困惑什么？石磊的意识无法思考如此复杂的问题，但那点涟漪却真实存在，并在同步化的浪潮中，艰难地维持着一片尚未完全“沦陷”的区域。
“注意！前方三公里处有临时路障！显示为市政夜间施工，但未提前报备！”车队首车的驾驶员传来预警。
沃森警督立刻警觉：“减速，空中侦查组，查看路障周围情况！所有单位，警戒！”
车队速度降低。空中无人机传回的画面显示，前方高速公路入口匝道附近，确实设置着闪烁的警示灯和隔离锥桶，几个穿着反光背心的“工人”似乎在操作设备。看起来并无异常。
但沃森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绕行！切换备用路线b！”他果断下令。
就在车队试图变道时，异变突生！
“滋滋滋——”
所有车辆的电子系统，包括引擎控制、通讯、导航，在同一瞬间出现剧烈干扰和紊乱！仪表盘灯光疯狂闪烁，电台里爆发出刺耳的噪音，首车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动力中断！
“电磁脉冲干扰！非致命性但强度很高！”技术人员大喊。
“敌袭！全员防御！”沃森抓起武器。
然而，预料中的枪击或爆炸并未发生。干扰只持续了大约五秒，随即迅速衰减。但就在这五秒的混乱知—
“砰！砰！”
两声闷响，来自林晓所在的第三辆车和中间那辆载着石磊的车！声音不大，像是轮胎爆裂或某种装置被触发。
“报告车况！”沃森急问。
“第三车右后轮胎疑似被路面抛洒物刺破，轻微失压，不影响行驶！”
“中间车……外部监测线阵列疑似受到干扰过载，部分传感器短暂离线，正在恢复！医疗舱内部系统……似乎未受影响？”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林晓的鞋底再次传来短暂震动：“标记已发射。坚持住。”
“山猫”干的？他做了什么标记？
沃森警督脸色铁青。这显然是一次有预谋的、精准的干扰，目标似乎就是制造混乱，或者……达成某个短暂且隐蔽的目的。他看了一眼中间那辆车，石磊的脑波数据在刚才的干扰中出现了剧烈但短暂的尖峰，随后又恢复了那种异常规律的增强状态。
“不管他们想干什么，加速！离开这片区域！直接前往备用集结点delta，放弃原定机场！”沃森改变计划。他怀疑对方的目标是劫持或救援石磊，必须立刻进入更安全、更机动的状态。
车队在尚未完全平息的混乱中猛然加速，撞开几个无关紧要的隔离锥桶，冲下高速公路，拐入一条通往沙漠方向的次级公路。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刚才发生干扰的路段上空，一颗隶属于某个未公开私人机构的低轨道微型卫星，悄然调整了姿态，将其高灵敏度电磁和红外传感器的焦点，牢牢锁定了这三辆疾驰的车辆，尤其是中间那一辆。卫星数据链正将源源不断的定位信息，传向某个未知的目的地。
更深处，南太平洋海底。那几个节点的脉冲光，在车队遭遇干扰的几乎同一时刻，同步闪烁了一下，频率微调，仿佛确认了一次成功的“远程信标激活”或“坐标修正”。
石磊的医疗舱内，监控屏幕的一角，代表其体内“非神经源性生物电活动”的次级指标，在干扰结束后，悄无声息地跃升了一个百分点，并在高位维持。
他意识深处，那股同步化浪潮因外界的突然干扰（电磁脉冲和“山猫”触发的某种未知“标记”）而出现了刹那的紊乱。就在这紊乱的间隙，那缕来自林晓的“阳光”和属于“山猫”的粗粝感觉，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微弱但坚定地闪烁了一下，与他自身那丝“抗拒”的涟漪产生了短暂的共鸣。
一个极其模糊、几乎不成型的念头，如同深海中浮起的气泡，在石磊即将被完全同化的意识边缘破裂：
……不……对……
……这……不是我……
……林……晓……帮……
气泡转瞬即逝，淹没在随即再度涌来、更加强劲冰冷的“指令潮汐”郑同步化进程，在短暂的迟滞后，以更快的速度继续推进。
车队像三个黑色的囚笼，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向着未知的沙漠集结点疯狂疾驰。车内是沉默的囚徒与警惕的看守，车外是虎视眈眈的未知势力与深海的回响。而石磊的意识，正在成为这场多方角逐中最关键、也最脆弱的战场。
沃森警督看着车载屏幕上石磊那越来越规律的异常脑波，眼神冰冷。他拿起一个红色的保密通讯器，输入了一串长密码，接通后只了简短一句：
“目标‘静默容器’同步迹象加剧，疑似被主动标记。请求执挟净化协议’预备指令。重复，请求执挟净化协议’预备指令。”
沙漠的风，开始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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