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十五岁时就由金凤荒父亲蔡祖安派往漳山的凤凰居侍候金凤凰，到如今整十年过去，墨玉也由原先的丫鬟爬升到周家山庄管事的位置，管理山庄内所有的女仆，和当时程妈的职位相同。
与程妈不同的是，墨玉深得大奶奶金凤荒信任与重用。
就拿金凤凰派墨玉去衙门送银票一事，金凤凰就强调:“墨玉，此事我只让你去送，你办事，我心里踏实。”
有大奶奶这番肯定，墨玉自是相当的受用，感激主子委己重任的同时，欣然接受主子的差遣。
然而，金凤凰却要墨玉上前来，附在墨玉的耳边一番交待，听得墨玉满面绯红。末了，金凤凰柔声道:“我也是为你的前程着想，若能机缘巧合，你一飞冲，将来富贵自不用了。”
“大奶奶，可是我……”墨玉欲言又止。
金凤荒眼里闪过一丝冷讽，似漫不经心地引导墨玉:“你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是甘愿栖在草丛里当走地鸡？个中好歹，你自己权衡。”
墨玉本就崇慕金凤凰如今的身份地位，如今大奶奶给了自己这般的好机会，墨玉怎肯放过，当即应下。
见墨玉开窍，金凤凰满意地颔首，笑道:“若事成，往后我与周家山庄还得仰仗你的关照。”
金凤凰此言一出，墨玉惊得膝头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大奶奶这话得折煞奴婢了！墨玉此生都只认您一个主子，永远唯您马首是瞻。”
“好好好，快起来！”金凤凰俯视墨玉一眼，唇边隐过一抹意味深长的暗笑，站起身亲自搀起墨玉。
墨玉不负金凤凰所望，事情做的让大奶奶非常的满意，并得到大奶奶的恩赏——两套特意为墨玉做的新衣裙。墨玉捧着那两身绣着金丝芍药的新衣，指尖抚过光滑的锦缎，连呼吸都变得心翼翼。
金凤凰端坐在红木椅上，看着墨玉这副喜不自胜的模样，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雾模糊了她眼底的算计，笑道:“待你飞上枝头，别两身新衣，就算你要一日一新，也未尝不可。”
“往后在山庄里，便更不必拘束。”金凤凰放下茶盏，笑得和蔼可亲。顿了顿，话锋一转，“三日后，再送一千两银票去衙门给金大人。你这般模样，再配上这两身衣裳，定能让金县令多看几眼。”
这话像一把钩子，瞬间勾住了墨玉的心。攥紧了手里的新衣，脑里闪过金凤凰的“一飞冲”。
是啊，只要能攀附上县令大人，往后那身份地位，也不比大奶奶差。墨玉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兴奋，屈膝行礼：“谢大奶奶成全，奴婢定不会让您失望。”
金凤凰满意地点零头：“好。这几日你便好好准备，学学礼仪，别到时候失了规矩。”罢，挥了挥手，屏退墨玉:“下去吧。”
墨玉捧着新衣退出凤凰阁，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端。回到自己的房里，逐一换上新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镜中的女子眉眼清秀，虽算不上绝色，却也透着一股成熟的媚劲。墨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起金凤凰在耳边的那些话，脸颊又热了起来。
墨玉正对着镜中衣袂流光的自己出神，听的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墨玉心头一跳，忙将新衣换下叠好，转身去开了门，便见元倚在门框上，手里还攥着块刚出炉的芝麻糕。
“又得了好东西？”元的声音压得低，目光却落在那叠绣着金丝芍药的新衣，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元原是飘灵宫的弟子，自周萧景解散飘灵宫后，元甘愿跟随周萧景，在周家山庄做了一名护院。
墨玉是金凤荒贴身丫鬟，因此，元与墨玉从相识到现在，也有七年之久了。二人身为下人，便时常相互照顾，他给她带些零嘴，她替他缝补衣裳。
“是大奶奶赏的。”墨玉避开元的目光，没提去衙门送银票的事，更没金凤凰那番“一飞冲”的话。大奶奶交代办的事，是万不能走漏风声的。
元将芝麻糕塞到墨玉手里，指尖触到墨玉微凉的手，眉头皱了皱：“最近总见你往凤凰阁跑，大奶奶让你做什么难事了？”
墨玉咬了口芝麻糕，甜香里却掺着点涩。
抬眼望向元，目光落在元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得元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竟蒙着层忧色。
“就是些跑腿的活，”墨玉含糊回道，低头看着手里的芝麻糕，糕屑簌簌往下掉，像她此刻有些慌乱的心。
这时，元伸手替墨玉拂去落在发间的尘屑，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无奈的疼惜：“我心疼你，怕你太累了！”
墨玉指尖一颤，芝麻糕的碎屑又落下一些，“我没事……”墨玉慌忙别过脸，抬手去拂发间已不存在的尘屑，耳尖却烧得更烫，连声音都发飘，“大奶奶信任我，才把活儿交给我做。”
元看着墨玉紧绷的神情，没再追问，只是关切道：“芝麻糕甜是甜，就是太干了。你屋里有热水吗？我给你倒杯水。”着便要往屋里走，目光却又被那叠放在床上的新衣勾了去，金丝芍药泛着的细碎金光，刺得元眼尾发紧。
“别！”墨玉急忙上前一步挡住，指尖拽住元的衣袖，语带抗拒:“不用倒了，我待会儿自己来就好。你……你还有事吗？”墨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催促，像怕元再多问一句，就会撞破自己藏在新衣下的秘密。
元低头看着被墨玉攥紧的袖口，那处正是上次她刚替自己缝补好的地方，针脚细密，一眼便能看出是用了心缝补的。
墨玉话里的疏离，元听在耳里，喉结滚了滚，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声音却放得更柔：“没事，就是见你这几日忙里忙外，给你带块糕。那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前院当值了。”
墨玉松了手，看着元转身的背影，透着几分着落寞，脚步慢了些，却没再回头。
直到元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墨玉才重重松了口气，转身平床边，将脸埋进绣着金丝芍药的新衣里。
锦缎的光滑贴着墨玉的脸颊，却暖不了心底那点涩——元的眼神像面镜子，照得她既贪恋那份“一飞冲”的诱惑，又觉愧于面对与元多年相伴、早已私谐枕席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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