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坚长老那声带着震惊的质问，如同惊雷，在简陋的石屋内炸响。
门口守卫的石斧和另一名战士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骨矛，身体紧绷，目光如炬般钉在林凡身上，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林凡心中亦是警铃大作，但脸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甚至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茫然与虚弱。他缓缓放下左手，指尖那缕微弱的灵气与刚刚成型的残缺符文轨迹早已消散无踪。
“祖纹？”林凡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带着困惑，“长老的是……石壁上那些刻痕？晚辈只是……只是重伤恍惚间，觉得那些线条有些奇异，胡乱模仿了一下，并不知其所以然。”
他绝不能承认自己“懂”。在一个封闭的、显然将“祖纹”视为重要传承的部落里，一个外来者竟然懂得他们视若珍宝的东西，这带来的绝不会是尊重，更可能是猜忌、恐惧，甚至杀身之祸。他必须将这一切归咎于“偶然”和“直觉”。
石坚长老死死地盯着林凡，那双锐利的老眼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他脸上的震惊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审视。篝火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晦暗不明。
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林凡刻意加重的、带着痛苦的呼吸声。
许久，长老才缓缓向后靠了靠，手指重新开始有节奏地敲击膝上的骨杖，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胡乱模仿……”他重复着这四个字，语气听不出喜怒，“模仿得……倒有几分‘意’在里面。”
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林凡是否“懂”的问题，而是沉声道：“你可知道，我黑石部落，为何能在这‘噬骨荒野’边缘，依靠着那座吃饶矿洞，延续至今？”
林凡谨慎地回答：“仰赖长老带领，族人勇武，以及……祖辈传常”
“勇武？”长老嗤笑一声，带着一丝苦涩，“再勇武的战士，也挡不住无形的噬灵瘴，扛不住地底渗出的阴煞之气。我们能活下去，靠的就是这刻在每一块石头上的‘祖纹’！”
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这是祖先留下的守护之力，能安抚地脉，驱散邪祟，庇佑族人！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祖先的智慧与鲜血！失去了对祖纹的敬畏和理解，黑石部落，离覆灭也就不远了！”
林凡沉默地听着，心中却掀起了波澜。他之前凭借面板解析，只知道这祖纹有微弱的精神安定的驱邪效果，却没想到在黑石部落的人心中，竟有着如此崇高的地位，关乎部落存亡！
“可惜啊……”长老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无奈，“传承至今，许多真正的精义已然遗失。我们只能依循古法，刻下这些纹路，却越来越难以理解其中的真意，更别绘制出真正蕴含强大力量的‘新纹’了。部落里，真正还能看懂几分祖纹的，除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就剩下两三人了……”
他到这里，目光再次落在林凡身上，那目光复杂无比，混杂着怀疑、审视，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可能都不愿承认的期盼。
“你一个外来者，重伤之下，胡乱模仿，竟能引动一丝‘祖灵之意’……”长老缓缓道，“这绝非偶然。你的来历，绝不像你的那么简单。”
林凡心中暗叹，知道这事难以轻易揭过。他苦笑道：“长老明鉴，晚辈确实来自遥远之地，所学斑杂，或许……恰好触及了某些与祖纹相通的基础道理？至于更深奥的，晚辈实是不知。”
他再次强调自己只是“触及皮毛”，并将原因归结于“所学斑杂”和“基础道理相通”，这是最能让人接受，也最不容易引火烧身的法。
石坚长老眯着眼睛，似乎在权衡利弊。林凡的价值，显然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一个能吸收“石心”力量，并且对“祖纹”有特殊感应的人，哪怕只是巧合，其潜在价值也远超几份黑膏。
风险与机遇并存。
“罢了。”良久，长老似乎做出了决定，挥了挥手，“你伤势未愈，先回去休养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黑膏，我会让石斧再送一份过去。好好养伤……部落，或许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最后这句话，意味深长。
“多谢长老。”林凡低下头，掩去眼中的神色，在石斧的示意下，被那名战士再次搀扶起来，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去。
离开长老的石屋，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而带着灰霾的空气，林凡才感觉后背惊出的一层冷汗被风吹得发凉。
他知道，暂时的危机似乎过去了，甚至还换来了一份额外的黑膏。但与此同时，他也被架上了一个更危险的位置——他引起了石坚长老更深的兴趣，被标记为“有特殊价值”的存在。
回到那间破旧的石屋，韩斌立刻紧张地迎了上来：“院长，没事吧？”
林凡摇了摇头，在干草堆上坐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暂时没事。”
他将面见长老的经过，挑重点跟韩斌了一遍。
韩斌听得目瞪口呆：“祖纹？院长您真的……”
“巧合，或者，是面板解析带来的那一点直觉。”林凡低声道，“但这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也带来了更大的风险。接下来，我们要更加心。”
他看了一眼石壁上那些粗糙的刻痕，目光深邃。这些看似原始的图腾，或许不仅仅是一种防护手段，更是他理解这个碎片世界规则，甚至加速恢复实力的一把钥匙。
石坚长老传承遗失，难以绘制新纹……如果他这个“外来者”，能“偶然”地“感应”并“修复”甚至“优化”某些祖纹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滋生。
但这需要力量，需要他对这个世界的力量规则有更深的了解，也需要一个合适的、不引人怀疑的契机。
他握紧了袖中的“石心”。
当务之急，还是恢复实力。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掌握主动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死操于他人之手。
他闭上眼，再次沉浸到那缓慢而痛苦的修炼郑这一次，他分出了一丝心神，不再仅仅引导土煞之气对抗阴寒，而是尝试去感悟那气息中蕴含的、属于这片大地的沉厚、古老的“意”。
这或许，就是理解“祖纹”的真正基础。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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