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蹄如雷，大地轰鸣。
高廉座下的宝马神骏异常，他一马当先，金甲在烟尘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洞开的云州南门，在他眼中就是一座敞开的功勋府库，里面的种师道和林冲，则是他官升三级、封妻荫子的垫脚石。
“哈哈哈！助我也！”
高廉的狂笑声在风中传递，“儿郎们，随我冲！第一个活捉林冲者，赏黄金千两！活捉种师道者，官升三级！”
“杀！”
两千七百禁军骑兵的呐喊汇成一股洪流，他们双眼赤红，挥舞着兵器，争先恐后地涌向那座仿佛在迎接他们的城门。
最前锋的数百骑，由一名悍将带领，已经一头扎进了深邃的瓮城门洞。
他们脸上的表情是狂喜的，是嗜血的。
在他们看来，战斗已经结束了。
然而，就在那名悍将的马头即将冲出瓮城，踏入内城街道的那一刻。
“轰隆——！！！”
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巨响，从他们身后传来。
不是爆炸，不是金铁交鸣，而是一种沉重到令人绝望的、巨物砸落的声音。
那扇敞开的、巨大的包铁外城门，以万钧之势，轰然关闭！
整个瓮城都为之剧烈一颤。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们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变成了愕然。
他们下意识地勒住战马，回头望去。
阳光被彻底隔绝，身后只剩下一片钢铁与木材组成的、无法逾越的黑暗。
“怎么回事？”
“门……门关了！”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在拥挤的瓮城中蔓延。
还不等他们想明白发生了什么，更恐怖的事情降临了。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战马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悲鸣，马蹄仿佛踩进了烧红的烙铁，瞬间血肉模糊。
高速冲锋的惯性让它们根本停不下来，只是轰然向前栽倒。
铁蒺藜！
密密麻麻，遍布整个地面的铁蒺藜！
鲁智深和他手下的弟兄们，几乎将帅府库房里所有的存货都撒在了这里。
一匹战马倒下，就像推倒邻一块多米诺骨牌。
后面的战马根本来不及反应，狠狠地撞在前方的同伴身上，马嘶人喊，骨骼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曾经所向披靡的钢铁洪流，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场自相践踏、血肉横飞的灾难。
数百名最精锐的禁军骑兵，在狭窄的瓮城内挤成一团，人仰马翻，彻底失去了速度和阵型，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城楼上，姚平看得目瞪口呆，脸色惨白，两股战战。
他从未想过，战争可以这样打。
这哪里是战争？
这是屠杀！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身边的那个男人。
林冲负手而立，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欣赏一幅早已画好的画卷。
他甚至没有去看下方那片人间地狱，只是侧头对着姚平。
“姚平。”
“末……末将在！”姚平一个激灵，声音都在发颤。
“欢迎会，现在才正式开始。”
林-冲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武松便发出了一声虎吼。
“倒！”
城楼之上，早已准备就绪的西军士卒们，用尽全身力气，将一桶桶黑褐色的火油倾泻而下。
火油如同瀑布，浇在下方拥挤混乱的人群和马匹身上。
紧接着，是磨盘大的滚石和合抱粗的巨木。
“砸！”
“轰！”
一块巨石落下，直接将三四名挤在一起的骑兵砸成了肉泥。
一根巨木滚下，沿途的禁军士卒如同被碾过的蚂蚁，筋骨寸断。
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响彻云霄。
瓮城之内，彻底化为了一座血肉磨坊。
那些刚刚还幻想着加官进爵的禁军精锐，此刻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他们丢掉兵器，徒劳地拍打着紧闭的内城门，或是绝望地仰望城楼，却只看到一张张冷漠的面孔。
城墙上，所有西军将士都看呆了。
他们握着兵器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敬畏。
这就是他们的新主帅？
弹指之间，就将上千禁军精锐玩弄于股掌，送入霖狱。
这是何等狠辣的手段！又是何等恐怖的智谋！
他们再看向林冲的背影时，那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怀疑和审视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
城外。
高廉脸上的狂喜，早已被一片死灰所取代。
当外城门关闭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当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瓮城中传出时，他的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
“林……冲！”
高廉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他麾下最精锐的前锋，他最倚重的悍将，就在那道城墙之后，被用最残忍的方式屠戮，而他却只能在这里听着。
这是何等的羞辱！
“攻城！给老子攻城！”
他疯狂地咆哮着，挥舞着长槊，“用人命填！也要给老子把城门撞开！”
然而，他身后的骑兵们却迟疑了。
他们看着那座如同巨兽之口的云州城，听着里面传来的同伴的惨叫，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灵盖。
他们是骑兵，是平原上的王者，让他们去冲击坚固的城墙？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那座瓮城，现在在他们眼中，已经不是什么通道，而是一个会吞噬生命的无底深渊。
……
不知过了多久，瓮城内的惨叫声渐渐稀疏，最终彻底消失。
取而代代的是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油脂燃烧的焦臭，弥漫在整个南门上空。
姚平探头看了一眼，只一眼，胃里便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下面，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汇聚成溪，黑色的火油还在燃烧，整个瓮城，就是一座修罗屠场。
他颤抖着收回视线，敬畏地看着林冲。
林冲终于动了。
他转过身，平静的目光扫过周围每一名西军将校的脸。
那些骄兵悍将，此刻无一例外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高廉，还剩多少人？”林冲开口问道。
姚平强忍着心头的悸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回……回主帅，城外，应该还……还有近两千骑。”
“两千骑……”
林冲点点头，似乎对这个数字很满意。
他看向鲁智深和武松。
“智深兄弟，派人清理瓮城，把路清出来。”
“武松兄弟，点齐三百名身手最好的弟兄，备好强弓硬弩，随我来。”
一众西军将校全都愣住了。
一名裨将壮着胆子，心翼翼地问道：“主帅……您这是要……”
林冲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弧度，那笑容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高大人远来是客，送了他一份开胃菜。”
“现在，该上正餐了。”
他一字一句地道：
“传我将令，打开城门，我要亲自去取高廉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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