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腾的水汽模糊了他眼底的沉寂，紧绷的下颌线似乎也因这食物的暖意而略微松弛。
他抬手，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低声道：“有心了。”
灵儿见状，连忙将其中一碗粥往李青玄面前推了推：“青玄大哥，你和黄蓉姐也吃点吧，暖暖身子。”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关切，“那些姐姐……她们都睡下了，我和霜儿刚才去看过，门关得好好的。”
“嗯，好。”李菲菲应着。
黄蓉伸手去端粥碗，指尖感受到陶碗传递来的温热，那温度似乎顺着经络，稍稍熨帖了心底的冰凉。
她口啜饮着寡淡却温热的粥汤，暖流滑入胃中，驱散了些许身体的疲惫。
书房里只剩下细微的吞咽声和羹匙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响。
暖黄的灯光映照着沉默进食的两人，食物的暖意与周遭沉重的氛围无声地交融，为这劫后余生的夜晚，添上了一点人间烟火气的慰藉。
李青玄他们在书房里聊着一路的经过，这时听到门外的开门声，李青玄带头走出门来，带回来的三人站在门口，茫然不知所措。
其中一人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李青玄走上前解围道：“正好我饿了，咱们下去吃饭。”
走进餐厅，灵儿和霜儿走进厨房去炒菜，李菲菲和黄蓉先去盛了几碗粥，装了两碟腌菜，随后坐在餐桌旁。
餐厅里弥漫着食物烹煮的香气，像一层温暖的薄纱轻轻笼罩下来。
锅铲翻动的声响和油星爆开的噼啪声，却奇异地构成了一种令人心安的背景音。
三名女子局促地站在门口，她们刚刚清洗过的身体裹在干净却陌生的衣物里，显得格外单薄。
餐厅里暖黄的灯光、食物的气息，以及围坐在桌边的人影，都让她们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眩晕。
她们的目光像受惊的鹿，飞快地扫过这个明亮而陌生的空间，又迅速垂下，盯着自己光洁却依旧不安地绞在一起的手指。
“坐吧，”李菲菲的声音轻柔，像怕惊扰了什么，她起身拉开几张空着的椅子，“先喝点粥暖暖胃，菜马上就炒好。”
黄蓉也将盛好的粥碗轻轻推到桌子中央的位置，温热的粥汤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米油，散发着朴实的谷物香气。
她们迟疑着，互相用眼神交流着怯懦的询问，脚步挪动得极其缓慢。
那肚子咕咕叫的女子下意识地捂住了腹部，脸上瞬间涌起羞赧和更深的惶恐，仿佛这生理的声响暴露了什么不该有的奢望。
最终，她们几乎是挨着椅子的边缘，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粗糙的木椅靠背贴着她们僵直的脊背，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安全感的支撑。
她们不敢完全放松，身体依旧微微前倾，双手拘谨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目光低垂，只敢盯着眼前那碗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粥。
蒸腾的水汽模糊了她们眼底挥之不去的惊惶，也模糊了眼前这些新环境带来的强烈不适。
紧绷的神经，似乎在这食物的暖意和周围无声的接纳中，得到了极其微弱的安抚，略微松弛了一些。
那碗朴素的白粥，此刻在她们眼中，不啻于荒漠中的甘泉，是这个世界给予她们的第一份、真实可触的善意。
灵儿和霜儿很快把菜端了上来，闻着食物的香气，三名女子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长期饥饿的本能被瞬间唤醒。
他们口喝着粥，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碗，仿佛食物的香味越是浓郁诱人，越是让她们感到一种不真实的惶恐，生怕这短暂的温暖下一刻就会如泡影般碎裂。
她们只是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贪婪地扫过桌上那几碟还冒着油光的青菜，又迅速垂下眼帘，呼吸都变得轻浅而压抑。
李菲菲拿起筷子给几人夹了几筷子，并且把菜向她们的方向推了推，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
灵儿和霜儿二人从她们手中夺过碗筷，向着厨房走去，三人局促地坐在餐桌旁，双手放在腿上，低垂着头，好像犯了什么错误一样。
李青玄开口打破沉默，“以后我们就一起在这里生活了，你们做个自我介绍吧。”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年长女子先开口，“我江…王红梅。”
她顿了顿，嘴唇翕动了几下，缓缓开口道：“26岁。”
随后目光低垂，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短暂的沉默后，旁边一个身形苗条修长的女子低声接道：“陈秀兰，24岁。”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最后，所有饶目光，连同李菲菲、李青玄等饶视线，都落在了角落那个最年轻的女子身上。
她始终保持着几乎要将自己蜷缩进椅子里的姿势，脸深深埋在臂弯与膝盖形成的狭空间里，只露出一截苍白的后颈和粘着湿发的鬓角。
餐厅里暖黄的灯光落在她单薄颤抖的肩背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她极力克制却依然泄露出来的、断断续续的细微抽气声。
她紧紧抱着自己，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对于周遭的注视和无声的询问，她只是更深地埋下了头，像一只受惊过度、彻底缩回壳里的蜗牛，拒绝给予任何回应。
那沉默本身，比任何哭喊都更沉重地压在每个饶心头。
沉默如同凝固的蜡油，沉重地包裹着餐厅的每一寸空气。
李青玄的目光缓缓扫过那蜷缩的身影，最终落在王红梅低垂的肩头，他喉结微动，却未急于开口。
暖黄的灯光在桌面上投下摇曳的暗影，食物的余香与这份死寂格格不入地交织着，仿佛连油星爆裂的声响都在远处消弭。
李菲菲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的粗糙木纹，眼底的悲悯化为一抹无声的叹息。
她向陈秀兰投去一瞥，那女子死死咬着下唇，唇瓣渗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血痕。
黄蓉悄然起身，将一盏凉透的茶推到桌心，陶碗与木桌轻碰的微响，惊得角落里的女子猛地一缩脖子，目光如惊弓之鸟般掠过众人，又迅速钉回自己绞紧的指尖。
那年轻女子的呼吸终于平缓了些许，“李静，22岁。”
她情绪平缓后，声道，苍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脆弱的光泽，仿佛只要一丝风动，便会将她彻底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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