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的意识像被投入沸水的墨滴，在黑暗中缓缓舒展。
他先是触到一丝冷意，极淡，却比玄大陆最寒的玄冰更刺骨——那不是灵力的冷，是法则本身的温度。
等视野里浮出第一点光时，他才惊觉自己正飘在一个没有边际的空间里，四周悬浮着无数半透明的光茧，每个光茧里都流转着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用电子显微镜看过的晶体结构。
欢迎，新的观察者。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沈辰的意识本能地收缩。
他想找声源，却发现自己没有实体，连的动作都是奢望。
那些光茧突然开始颤动，有几个离他最近的裂开了细缝，透出里面的景象——是他曾在典籍里见过的上古战场，是工阁弟子用反应式符箓炼药的场景，甚至有个光茧里，他自己正站在宗门大比的擂台上，指尖跃动着淡蓝色的电解火花。
这是......观测记录？他的意识发出震动，这是他进入虚空后第一个清晰的念头。
前世作为化学博士时，他习惯用描述实验中的数据采集，此刻这些光茧里的画面，分明是某种更宏大的产物。
终于等到下一个。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疲惫的欣慰，上一个观察者消散于三千年前的法则崩塌，变量扰动模型需要更新。
信息流突然涌入。
沈辰的意识被无数数据流刺穿，痛意却不明显，反而有种灼烧般的清醒——那是关于法则本质的知识，关于观测者职责的记忆，甚至有一段画面，是某个穿着月白道袍的身影，将半块星核埋入虚空深处时的背影。
星核......他在信息洪流中抓住这个关键词，前世濒死时握住的星核碎片，此刻在意识深处发烫。
那些曾被他视为普通灵玉的纹路，突然在他来清晰如化学结构式——每道刻痕都是某种元素的电子轨道图，核心处的裂痕里，封存着一缕幽蓝的光，那光的结构，竟与方才信息流里法则引擎的核心参数完全吻合。
你以为逃出了囚笼？
冰冷的嗤笑撕裂信息流。
沈辰的意识猛地一震，那些光茧瞬间坍缩成黑色的碎片，露出悬浮在虚空中的庞大身影——那根本不是人类的形态，上半身是裹着玄冰的人形，下半身却蔓延着无数骨节，每根骨节上都嵌着转动的法则齿轮，齿轮间流淌的不是血液，是泛着紫芒的法则之力。
玄冥老祖！沈辰的意识泛起惊涛。
他曾在宗门古籍里见过这位上古大妖的记载，却没想到对方竟以法则之躯存活至今。
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脚下漂浮着一幅发光的地图，地图中央用猩红线条圈着的位置，赫然是他在秘境里捡到星耗地点，旁边标注的字让他血液凝固：法则引擎核心碎片——实验场第79号变量激活装置。
实验场？沈辰的意识在颤抖。
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穿越后总被标签笼罩，为何每次触发化学反应时都会引发法则波动——原来从他捡起星耗那一刻起，就被当作投入了这场跨越千年的实验。
玄冥老祖的骨爪一挥，虚空中浮现出无数金色锁链，你破坏了我的观测网，却不知这虚空才是真正的实验场。他的声音里带着癫狂的笑意，看见那些变量节点了吗？
每个节点都是一个世界的法则起点，我要让它们按照我的方程式运转——而你，本是最完美的催化剂。
沈辰的意识突然平静下来。
前世实验室里，当他面对失控的化学反应时，总会先画出反应路径图。
此刻他向四周，那些曾被他视为光茧的存在，原来都是法则图谱的节点，每个节点间的连线，正是玄冥老祖铺设的法则路径。
催化剂？他的意识泛起冷笑，在化学里，催化剂可以改变反应速率，却无法决定反应方向。他想起方才信息流里的变量扰动模型，那是观测者用来修正法则偏差的手段。
指尖（尽管没有实体）虚点，意识深处的星核突然迸发幽蓝光芒，在法则图谱中勾勒出一个复杂的阵图——那是他结合前世的熵变公式与修真界的阵法理论，在工阁密室里推演了百遍的法则重构阵。
熵增不可逆转？沈辰的意识里浮起前世导师的话，但局部熵减，足以引发连锁反应。他将星耗光注入阵图核心，那些原本指向玄冥老祖的法则路径突然扭曲，像被投入沸水的玻璃丝，脆弱地断裂开来。
找死！玄冥老祖的骨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头顶的法则齿轮突然倒转，无数黑色雷霆裹着二字的法则铭文劈下。
沈辰的意识被雷霆撕出裂痕，却在星核光芒的包裹下迅速愈合——他终于明白星耗真正作用：它不是普通的灵玉，而是上古法则引擎的核心碎片，本就是用来对抗这种法则压制的。
还差一点......沈辰的意识几乎透明，他能到玄冥老祖的法则连接，那些骨节间的紫芒，正是对方控制整个实验场的灵力脉络。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波动突然从后方涌来——是玄冥子！
那个总跟在玄冥老祖身后，替他传递威胁的分身，此刻正站在虚空中，嘴角挂着诡异的笑。老祖，您变量是棋子，可您忘了......他的身体开始崩解，法则之力如沸腾的岩浆般涌出，棋子也会有自己的意志。
逆徒！玄冥老祖的骨爪猛抓向玄冥子，却晚了一步。
玄冥子的分身自爆产生的法则震荡波，精准地撞在沈辰的法则重构阵上。
沈辰眼瞳（如果他有意识体的话）猛地收缩，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震荡波导入图谱核心。
轰——
法则图谱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像被利刃划开的丝绸。
沈辰的意识被那缝隙里的吸力拉扯，他最后到的，是玄冥老祖扭曲的面容，和对方嘶吼的不可能。
再睁眼时，沈辰发现自己正躺在工阁的演武台上。
额角传来灼热的刺痛，他抬手一摸，触到一道凸起的印记——那是一只闭合的眼睛，眼尾延伸着细的法则纹路，像极了方才虚空中那些观测者的眼睛。
法则之眼......他喃喃自语，意识扫过工阁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眼，他能到弟子们体内灵力的流动轨迹，能到院墙外埋伏的玄冰气息，甚至能到十里外玄冥宗的方向，有一道漆黑的法则之云正在凝聚。
老祖......要来了。沈辰站起身，衣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空中若隐若现的紫芒，眼中浮现出无数闪烁的变量轨迹——那是玄冥老祖的法则路径，是罚雷霆的反应式，是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中，每一个可能的转折点。
他笑了。这一次，他不再是被观测的变量。
风突然变大，卷起地上的残叶。
沈辰抬头，望向玄冥宗所在的方向。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那道裹着骨甲的身影就会撕开空，带着足以碾碎一座城池的法则之力降临。
而他，已准备好自己的方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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