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之下，别有洞。
那是一条横贯海底岩层的然水道，水道狭窄，仅容一人通校潭水奇寒无比，若非宝莲灯焰护体，杨婵毫不怀疑自己会在入水的瞬间冻成冰雕。她顺着水道向前疾游，身后宫殿崩塌的轰鸣声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死寂。
游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光亮。
不是日光，而是一种幽蓝的冷光，如同月光照在深海。她浮出水面，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巨大的海底溶洞之郑
溶洞高达千丈，洞顶垂下无数冰锥，冰锥末段落的水珠在半空便凝结成冰晶，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积成一片晶莹的冰原。洞壁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冰晶，将整个溶洞映照得如同星空。最奇异的是，溶洞中央有一株通体由冰晶构成的巨树，树高百丈，枝叶繁茂，每一片叶子都在缓缓呼吸般明灭着幽蓝光芒。
“玄冰玉树……”杨婵认出了这传中的神物。此树只生长在极寒绝地，万年才长一寸，眼前这株百丈高树，怕是有百万年树龄了。树身内蕴含的玄冰精华，足以让任何修炼寒系功法的修士疯狂。
但她此刻无暇他顾。
覆海大圣寒螭帅半个时辰内必到，她必须尽快离开。环顾四周，溶洞似乎没有出口，只有她刚才浮上来的那个寒潭入口。
就在她寻找出路时，身后寒潭水面忽然炸开！
一条粗达丈余的冰螭破水而出！那冰螭通体幽蓝，头生独角，目如寒星，甫一出现，整个溶洞的温度骤降十倍！冰螭背上，站着一个人——银甲破碎，披头散发，正是寒螭帅！
他竟然追上来了！
“辈，你以为有覆海那老匹夫相助，就能逃出生？”寒螭帅脸色铁青，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今日不将你挫骨扬灰，难消本帅心头之恨！”
他竟是舍了大军，独自追杀而来！
杨婵心中一沉。寒螭帅虽在焚世之火下受了伤，戟毁臂断，但毕竟还是太乙巅峰。而她修为跌落，伤势未愈，宝莲灯油也消耗近半，正面交战，十死无生。
逃？溶洞封闭，唯一的出口被寒螭帅堵死。
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电光石火间，她已做出决断。
不退反进！
身形化作一道七彩流光，直扑寒螭帅！人在半空，宝莲灯已擎在手中，灯焰暴涨，却不是攻向寒螭帅，而是射向溶洞穹顶！
“轰！”
灯焰击中最粗的一根冰锥。那冰锥足有十丈粗细，被灯焰一灼，轰然断裂，挟着万钧之势砸向寒螭帅头顶！
“雕虫技！”寒螭帅冷笑，甚至懒得出手，座下冰螭一摆尾，便将冰锥抽得粉碎。
但杨婵要的就是这一瞬！
趁寒螭帅分心应付冰锥，她已欺近到三丈之内，左手在袖中一抖，一枚玉符碎裂——那是覆海大圣在密道入口悄然塞给她的保命之物。
玉符碎，幽蓝光华炸开！
那光华不伤人，却如墨入清水，瞬间染黑了方圆百丈的海水。黑水翻滚，隔绝神识，连视线都模糊不清。更诡异的是，黑水中传来无数凄厉的鬼哭声，仿佛有万千怨魂在其中挣扎嘶吼。
“九幽怨海符？”寒螭帅脸色微变，“覆海老匹夫连此物都给了你！”
他不敢托大，双手结印，周身泛起幽蓝光罩，将黑水怨魂阻在三尺之外。但就这么一耽搁，杨婵已消失在黑水深处。
寒螭帅怒极反笑：“好！好！本帅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他盘膝坐下，座下冰螭张口喷出一枚拳头大的冰珠。冰珠悬在半空，缓缓旋转，每转一圈，溶洞内的寒气便浓郁一分。渐渐地，冰珠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纹路，纹路交织，竟映照出溶洞的全景图影——他在用冰螭一族的秘法，感知整个溶洞的空间结构，寻找杨婵的藏身之处。
溶洞深处，杨婵背靠玄冰玉树，气息压到最低。
刚才那枚九幽怨海符，让她暂时脱身，但也耗尽了覆海大圣给的最后底牌。此刻她藏身之处，是玉树根系交织形成的一个然树洞，洞口有枝叶遮蔽，颇为隐蔽。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寒螭帅迟早会找到这里。
她看着手中的宝莲灯。灯油还剩四成，灯焰虽稳，却已不复焚世之威。以她现在的状态，最多还能催动一次焚世之火，但威能恐怕不足先前三成，杀不了寒螭帅，反而会暴露位置。
正思索间，忽然感到眉心一热。
那枚融入元神的青铜印记，此刻竟微微发烫。印记深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神念波动——是秦毅！
“杨婵……听我……”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隔着无穷远。
“玄冰玉树……根系之下……有归墟裂隙……可通北洲……但需……以血为引……以灯为钥……”
信息到此中断。
杨婵心头一震。归墟裂隙？秦毅怎么会知道这里？难道他当年也来过簇？
来不及细想，她俯身探查玉树根系。根系盘根错节，深入冰层不知几许。她咬破指尖，一滴精血滴在根系上。
精血渗入，根系忽然活了过来！
无数根须如灵蛇般蠕动，向两侧分开，露出下方一个漆黑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内里漆黑一片，连神识探入都如泥牛入海，更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透出——那确实是归墟的气息！
但洞口被一层薄薄的灰色光膜封住，光膜上流转着无数破碎的符文，显然是某种封印。
“以灯为钥……”杨婵看向宝莲灯。
她将灯盏对准光膜，催动灯焰。七彩光华照在光膜上，光膜微微一颤，却并未开启，反而浮现出一行血色古篆：
“非归墟之子，不得入内。”
又是血脉限制！
杨婵心中焦急，身后已传来寒螭帅的冷笑：
“找到你了！”
黑水被强行驱散，寒螭帅踏冰螭而来，手中已多了一柄新的冰矛——虽不如先前那杆三叉戟，却也是件上品灵宝。他目光落在那个洞口上，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归墟裂隙！哈哈哈哈！助我也！若能吞噬此裂隙本源，本帅何愁不能突破大罗！”
他看向杨婵，眼中杀意更盛：“辈，多谢你替本帅找到如此机缘。作为报答，本帅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话音落，冰矛已刺到面门！
这一矛毫无花哨，纯粹的力量与速度，太乙巅峰的修为展露无遗。矛尖未至，寒气已封死了杨婵所有退路，连空间都仿佛被冻成铁板一块！
避无可避！
杨婵眼中闪过决绝。
她不闪不避，反而迎了上去！左手一翻，一枚冰蓝色鳞片浮现——正是那枚北冥真鳞！
她将真鳞按在眉心青铜印记上，同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头精血在宝莲灯上，厉喝：
“以我之血，唤归墟之名——开！”
精血融入灯焰，灯焰骤然转成一种诡异的灰白色！灰白火焰顺着真鳞与青铜印记的共鸣，射向洞口光膜！
光膜剧烈震颤，血色古篆寸寸崩碎！
与此同时，冰矛已刺入杨婵左肩！
“噗！”
血光迸现！冰矛穿透肩胛，带出一蓬血雾。太乙巅峰的全力一击，纵有宝莲灯护体，也让她瞬间重伤，五脏六腑都被寒气侵蚀，经脉寸断！
但杨婵脸上却露出一丝笑意。
因为洞口的光膜，开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力从裂隙中涌出，如巨鲸吸水，瞬间将她吞没！连带着刺入她肩头的冰矛，以及……措手不及的寒螭帅！
“不——！！”
寒螭帅惊恐怒吼，想要挣脱，但那吸力太过恐怖，竟连太乙巅峰都无法抗拒！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连同座下冰螭，被拖入那片漆黑之中！
裂隙闭合。
溶洞恢复寂静，只有玄冰玉树幽幽发光，以及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证明刚才发生的一牵
不知过了多久。
裂隙深处，归墟的某个角落。
杨婵从昏迷中醒来。
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四周是无边无际的灰雾。灰雾翻滚，不时有破碎的画面闪过：崩塌的星辰，断裂的星河，沉浮的古神尸骸……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永恒的寂灭。
左肩伤口还在渗血，但寒气已被归墟之力同化，不再侵蚀。宝莲灯悬在头顶，灯焰黯淡，却顽强地护住她周身三尺之地，将灰雾阻隔在外。
不远处，寒螭帅躺在那里，生死不知。他那条冰螭坐骑已化作一尊冰雕，正在被灰雾缓缓侵蚀、分解。
杨婵挣扎着坐起，取出丹药服下，又用宝莲灯焰灼烧伤口，勉强止住血。做完这些，她才有余力观察四周。
灰雾深处，隐约可见一座残破的宫殿轮廓。
那宫殿样式古朴，非妖非人，墙壁上刻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文字。宫殿大门敞开，内里漆黑一片，却有微弱的光芒透出。
她心中一动，忍着剧痛，朝宫殿走去。
踏入大门瞬间，眼前的景象让她怔在原地。
宫殿内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石台。石台上，盘膝坐着一具枯骨。
枯骨身穿灰色长袍，骨骼呈暗金色，虽已死去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而在枯骨身前，摆放着三样东西：
一盏残破的青铜古灯，灯盏内还有少许暗红色的灯油。
一枚巴掌大的灰色晶体，晶体内封着一滴暗金色的血液——那是太一咒火的本源。
以及……一封信。
信封以不知名的兽皮制成，上书四个古篆：
“杨婵亲启”。
字迹苍劲，正是秦毅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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