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鎏金铜漏在寂静中滴答作响,将午后的时光切割成细碎的金箔。我(凌苍)指尖轻叩着龙椅扶手上的饕餮纹,目光落在阶下那卷泛着墨香的竹简上。
赵山河花白的须发在殿内微凉的空气中纹丝不动,这位被我三顾茅庐请出的战略大师,此刻正以一种近乎凝固的姿态跪着,脊梁挺得笔直如枪。
陛下,他苍老的声音带着玉石相击的质感,每个字都像是从青铜鼎中锤炼而出,老臣昨夜观星象,见紫微垣旁有客星犯主,此乃权臣乱政之兆。
我示意蛮牛上前接过那份题为《新朝隐患疏》的奏疏,熊系护卫宽厚的手掌与竹简的纤细形成鲜明对比。
殿内檀香袅袅,将赵山河身上的皂角气息衬得愈发清冽,这位隐于市井多年的前朝遗臣,总能用最平静的语调出最惊心动魄的话。
竹简在手中展开时发出细微的脆响,赵山河那力透纸背的字迹便跃入眼帘。开篇便是三大隐患,如鲠在喉八个大字,墨迹深黑如夜,仿佛能吞噬殿内所有光亮。
墨相近日与南国使节过从甚密。赵山河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仿佛在陈述气变化,上月初三,凤清羽公主以归还《九鼎图》为由夜访相府,至子时方出。眼密探回报,两人屏退左右独处书房两刻钟,期间烛火三次明暗交替。
我指尖在墨尘专权四字上停顿,脑海中浮现出狐系谋士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墨尘昨日还在御书房与我纵论盐铁官营之策,他的玉如意在掌心转出温润的弧线,语气诚恳得让人心折。可赵山河附上的密报却显示,相府暗卫近期频繁接触江湖势力,连夜无影都查不出他们的具体动向。
老臣以为,当效仿汉武推恩,逐步削夺世家兵权。赵山河突然叩首,额角触地发出沉闷声响,凉州崔氏私藏甲胄三千副,青州慕容家暗中铸造兵器,这些百年门阀若不加以遏制,待下安定之日,便是藩镇割据之时。
竹简上均田策三个字被朱砂圈点得格外醒目。赵山河建议将国有土地按军功大重新分配,此法虽能瓦解世家根基,却也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我想起雷啸麾下那些蛮族将领,他们跟随我征战多年,此刻正驻守着九域十二州的险要关隘,若骤然削藩,难保不会重蹈永嘉之乱的覆辙。
先生可知,去年秋收时,雍州饥民达三万余户?我将竹简放在龙案左侧,那里已经堆着七份类似的奏疏。蛮牛适时递上一盏热茶,青瓷盏壁上腾起的热气模糊了我脸上的表情,若强行推行均田,恐怕会......
陛下!赵山河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中迸发出惊饶亮光,乱世用重典!当年商君徙木立信,方有强秦扫六合。如今九域初定,世家如附骨之疽,若不趁此时机连根拔起,他日必成心腹大患!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朝服下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三年之内......
够了。我打断他的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雁鸣,二十只玄甲禁军正沿着宫墙巡逻,他们甲叶碰撞的清脆声响透过雕花窗棂飘进来,像是在提醒着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宰。
赵山河的肩膀明显垮了下去。这位曾献上《九域归一策》的战略大师,此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垂着头。我忽然想起五年前在琅琊山初见他时的情景,那时他披着蓑衣在溪边垂钓,钓竿上挂着的不是鱼钩,而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铜印——那是前朝太傅的信物。
传朕旨意。我缓缓起身,龙袍上十二章纹在阳光下流转着金辉,凉州刺史即刻清点府库,由派员监核;青州驻军换防,雷啸部与禁军交错布防。蛮牛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至于均田......先在并州试校
赵山河深深叩首,苍老的身躯几乎要贴到冰凉的金砖地面。我知道他想什么,这位视我如子的老臣,此刻心中定是翻江倒海。但狮群不会在风暴来临前躁动,真正的猎手懂得等待最佳时机。墨尘的权谋、世家的暗流、魔的余孽,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需要用文火慢慢熬煮。
当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时,我听见赵山河压抑的咳嗽声。这位白发苍苍的帝师,终究还是没能完全理解他辅佐的帝王。削藩与均田的利刃,何时出鞘,对准何方,从来都不该由谋士决定。
冷月心的密报从袖中滑落,羊皮纸上用密写墨水绘着墨尘与凤清羽密会的场景。南国公主鬓边那支点翠步摇,与昨日墨尘袖中露出的金线,在烛光下连成诡异的弧线。我将密报凑到烛火上,看着它蜷曲成灰烬,就像看着那些试图阻碍九域统一的势力,终将化为历史的尘埃。
紫宸殿外的玉阶上,几只雨燕正掠过琉璃瓦顶。它们不知道,这座宫殿里刚刚发生的君臣分歧,将会在未来的岁月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而我凌苍,九域的新皇,正站在这场风暴的中心,等待着属于狮王的狩猎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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