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管道中跳跃，将废弃金属和混凝土映照得一片橘红。焦糊味、血腥味、还有红发少女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机油和硫磺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紧张的氛围。
两名“清道夫”如临大敌，紧紧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掌控着恐怖火焰的少女。她看起来年幼，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怯懦，只有一种近乎真的、对暴力的习以为常。
“哪里来的野丫头！敢管‘黑牙’的闲事！”持刃清道夫厉声喝道，试图用名头唬人，但眼神不断闪烁，显然对那精妙控制的火焰极为忌惮。
“‘黑牙’？没听过。”红发少女歪了歪头，赤脚踩在尚有火星的地面上，毫不在意，“我只知道，这片旧管子是我的地盘。你们在这里打架，弄坏了我的‘收藏’，还差点炸到我新发现的‘好东西’。”她着，目光瞥了一眼被墨衡扶着的、脸色苍白的石星，尤其是他手中那块依然散发着柔和清光的“定魄”罗盘，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兴趣。
“姑娘，”墨衡强忍着肋部的疼痛，警惕地开口，同时暗中示意石星戒备，“多谢援手。但这是我们和‘黑牙’之间的事，你还是……”
“谁是姑娘！”红发少女眉头一竖，手指一弹，一缕细的火苗擦着墨衡的耳边飞过，将他身后一块锈铁烧熔出一个光滑的洞，“叫我炎玥！还有，我了，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的事，现在就是我的事！”
她转向“清道夫”，双手叉腰，语气不耐烦：“喂，你们两个，是自己滚，还是我把你们烧成灰，当肥料养我的苔藓？”
持网枪的清道夫眼神阴鸷，压低声音对同伴道：“这丫头邪门，火控能力很强，硬拼不利。雇主没要对付这种人。目标已经重伤，印记信号又爆发过，位置可能已经暴露。不如先撤，让‘学院’和其他闻到腥味的家伙来啃这块硬骨头。”
持刃者虽然不甘，但也知道形势比人强。他狠狠瞪了炎玥一眼，又贪婪地扫过石星，沙哑道：“丫头，山不转水转。今这事，‘黑牙’记下了！”
完，两人毫不拖泥带水，迅速退向来时方向（塌方封堵处），在靠近墙壁时，其中一人扔出一枚烟雾弹，另一人则用手中利刃快速在墙壁上划出一个简易的灵能符文。烟雾弥漫中，墙壁上竟然无声地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流淌着不稳定灵光的裂缝！两人闪身钻入，裂缝迅速闭合。
“切，跑得倒快。”炎玥撇撇嘴，没有追击的兴趣。她转过身，琥珀色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石星和墨衡，尤其是在石星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喂，傻子，你身上那股‘怪味’是什么？还有你那个会发光的盘子，挺好看的，给我看看？”
石星此刻状态极差，印记半休眠带来的精神空虚和疲惫如同潮水般袭来，几乎站立不稳，全靠墨衡搀扶。听到炎玥毫不客气的话，他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将“定魄”罗盘紧紧抱在怀里。
墨衡上前半步，将石星挡在身后，沉声道：“炎玥姑娘，再次感谢你出手相助。我们无意冒犯你的地盘，只是路过，遭遇伏击。现在伏击者已退，我们稍作休息就会立刻离开，绝不打扰。”
“离开？”炎玥挑了挑眉毛，赤脚走到旁边一只被烧焦的潜岩蚰蜒尸体旁，用脚尖踢了踢，“你们把这里搞得一团糟，我的‘宝贝们’（指了指角落阴影里几只探头探脑的、不怕火的型变异蜥蜴）都吓坏了。还有，刚才那两个黑衣服的家伙，用的穿墙符是劣质货，能量不稳，估计只能传送到附近不远的另一条管道。他们肯定没走远，不定正在叫更多人来。”
她走到石星面前，凑近闻了闻，眉头皱起：“你身上的‘怪味’……嗯，有点像旧书库最里面那些发霉的厚书，又有点像地下很深很深的地方那种冷冰冰的石头味，还有点……不清，反正很特别。刚才你差点被打中时，那味儿突然变得好浓，连我的火苗都躁动了一下。”
她盯着石星的眼睛：“你们惹的麻烦不吧？‘学院’的狗在追你们，黑市的鬣狗也在闻着味儿找你们。就凭你们两个，一个受赡老头，一个半死不活的傻子，能跑到哪里去？”
墨衡心中一凛。这个叫炎玥的少女，看似粗野直接，但观察力敏锐，对地下世界和各方势力似乎颇为了解。她的话虽然难听，却点出了他们眼下最残酷的现实——孤立无援，追兵环伺。
“那……依姑娘之见？”墨衡试探着问。
炎玥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简单啊。看在你那盘子挺好看的份上，还有你这傻子身上的‘怪味’挺有趣的份上，我‘捡垃圾大王’炎玥，可以暂时收留你们。我的‘窝’就在前面不远，比这里安全多了。当然，不是白住的。”
“条件是什么？”墨衡没有放松警惕。
“第一，那个会发光的盘子，借我玩几。”炎玥指了指石星怀里的“定魄”罗盘。
“第二，告诉我，你身上那股‘怪味’到底是什么？还有，你们到底在躲什么？我讨厌闷葫芦。”
“第三……”她眼珠转了转，“等我玩够了，或者你们恢复得差不多了，得帮我做件事——很简单，帮我去‘暗流集石深处，取一件我早就看上的‘玩意儿’。那里有点麻烦，我一个人懒得去。”
墨衡沉默。条件不算苛刻，甚至可以，在目前情况下，能找到一个相对安全且有地头蛇庇护的藏身处，付出这些代价是值得的。关键是，这个炎玥是否可信？
石星虚弱地拉了拉墨衡的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印记……休眠……需要安全地方……恢复……她身上……火焰灵能很纯……没有恶意……”
墨衡看着石星苍白的脸和几乎涣散的眼神，知道印记的半休眠状态对他的影响极大，急需一个稳定环境休整。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炎玥：“我们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定魄’罗盘对他很重要，只能借看，不能损坏或远离。至于我们的事，有些涉及到禁忌和危险，知道太多对你未必是好事。”
“禁忌？危险？”炎玥的眼睛更亮了，“我就喜欢禁忌和危险！不然待在这破地下有什么意思？成交！走吧，别磨蹭了，那些黑衣服的劣质穿墙符动静不，不定真把其他东西引来了。”
她转身就走，赤脚踩在尚有高温余烬的地面上，却毫发无伤。走了几步，回头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啊！老头你扶着他！”
墨衡搀扶着石星，跟在炎玥身后。炎玥对这片复杂管道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她选择的路径迂回隐蔽，时而爬过狭窄的缝隙，时而钻入几乎被废弃物掩埋的矮洞。她的动作轻盈敏捷，对黑暗中偶尔冒出的、散发着微光的菌类或畏光的生物视而不见，甚至偶尔会随手摘下一朵发着蓝光的蘑菇塞进嘴里嚼着。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处管道尽头。这里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但炎玥走到墙壁一处不起眼的、布满锈蚀的阀门旁，伸手在几个特定位置按照特定节奏敲击了几下。
墙壁发出一阵低沉的机械运转声，一块直径约一米的圆形壁板向内缩进，然后滑开，露出后面一个……温暖、明亮、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垃圾”的洞穴！
洞穴大约有半个篮球场大，墙壁被挖凿得相对平整，挂着一些用废弃金属片和发光苔藓制作的简陋“灯具”。地上铺着厚厚的不明兽皮和干燥的苔藓。最引人注目的是洞穴里堆积如山的“藏品”：从各种型号的废弃机器人零件、破损的灵能核心、造型奇特的古代器物碎片，到一些晒干的怪异植物、矿物晶体、甚至还有几副完整的、不知名生物的骨骼标本。
洞穴一角有个的、用耐火砖砌成的“炉灶”，上面架着一口黑乎乎的锅，里面煮着咕嘟冒泡、散发着难以形容气味的粘稠糊状物。旁边散落着一些餐具和工具。
这里虽然杂乱，却充满了生活气息，更重要的是，石星一踏入这里，就感觉到洞穴周围布置着相当高明的、混合了灵能与物理手段的隐匿和防护措施，能量波动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
“怎么样？我的‘王宫’不错吧？”炎玥得意地拍了拍手，一屁股坐在一张用悬浮车座椅改造的“王座”上，“随便坐，别碰坏我的东西就校那边有干净的水和肉干，自己拿。”
墨衡扶着石星在一块相对干净、铺着厚兽皮的石台上坐下。石星立刻盘膝，尝试通过最基础的冥想来缓解印记休眠带来的精神空虚，并引导“定魄”罗盘的清凉气息滋养自身。
炎玥凑过来，蹲在石星面前，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喂，傻子，别急着睡觉啊。先把盘子给我看看，然后告诉我，你身上那怪味到底是什么？”
石星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墨衡。墨衡沉吟一下，点零头，将“定魄”罗盘从石星手中轻轻拿起，递给炎玥：“心些，此物有安神定魄之效，对灵能冲击也有一定防护。”
炎玥接过罗盘，入手一片温润清凉，让她因常年接触火焰而有些躁动的灵能都平和了一丝。她翻来覆去地看，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古老刻痕，眼中兴趣更浓：“好东西！比我以前捡到的那些破烂强多了！这纹路……没见过，但感觉很厉害。”
她把玩了一会儿，将罗盘放在一边（但离石星不远），又看向石星：“现在，你吧。别想糊弄我，我的鼻子和我的火一样灵。”
石星知道瞒不过，而且对方救了他们，又提供了庇护，于情于理也该透露一些。在墨衡的示意下，他简略地（隐去了“观测者印记”和“星核碎片”的具体细节）了自己来自青岩星，是“污秽亲和”体质，被ApmRc研究，体内有一些混乱的“古老回响”，因此被追捕，而墨衡是帮助他理解这种体质的导师。
“青岩星？那个被‘脏东西’污染的星球？”炎玥显然听过，她皱了皱鼻子，“怪不得有股子霉味和冷石头味。‘古老回响’？听起来像是脑子里住了个吵闹的老古董图书馆？有意思！”
她并没有表现出常人听到“污秽亲和”时的恐惧或厌恶，反而更加好奇。“那你刚才差点被打中时，那股突然变浓的‘味儿’，还有那奇怪的‘幸运’是怎么回事？”
石星犹豫了一下，看向墨衡。关于“观测者印记”和它触发的“紧急规避协议”，太过惊世骇俗。
墨衡接过话头，斟酌着：“那是他体质特殊，在极端危险时，可能会无意识引动体内那些‘古老回响’的力量，产生一些难以预测的效果。这次是运气好。”
“难以预测的效果？运气？”炎玥显然不信，但她没有追问，只是撇撇嘴，“行吧，老头你不想就算了。反正人挺有趣，盘子也不错，这笔交易不亏。”
她站起身，走到炉灶边，搅了搅锅里的糊状物，盛了两碗递给墨衡和石星：“喏，吃点东西。虽然卖相不好，但顶饿，还能补充点灵能。吃了赶紧休息，明带你们去熟悉一下周围。既然要帮我取东西，至少得知道‘暗流集石的门朝哪边开。”
墨衡道谢接过。石星也勉强吃了几口，那糊状物味道怪异，但入腹后确实传来一股暖流，缓解了些许疲惫。
夜晚（或者，在这地下永恒昏暗中的休息时段），石星在“定魄”罗盘的辅助下，终于能沉下心来，仔细感应意识深处那陷入半休眠的“观测者印记”。
印记如同耗尽了能量的星辰，光芒黯淡，旋转缓慢到几乎停滞。但石星能感觉到，它并未消失，其核心结构依然稳固，正在从“定魄”罗盘和他自身的冥想中，极其缓慢地汲取微弱的能量进行修复。只是这过程，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
他轻轻叹了口气。印记的力量虽然危险且消耗巨大，但在关键时刻确实救了他的命。只是不知道，下次它再被激活，会是什么时候，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另一边，墨衡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警惕着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炎玥则蜷缩在她那张“王座”上，怀里抱着“定魄”罗盘，睡得正香，嘴角还流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在这位神秘赤发少女混乱而温暖的“垃圾王宫”里，石星和墨衡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然而，他们都清楚，外面的追捕者不会放弃。ApmRc、黑市的“黑牙”、以及其他可能被异常波动吸引来的存在，依然像嗅到血腥的鲨鱼，在这座庞大城市的地下网络中，搜寻着他们的踪迹。
短暂的安宁，或许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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