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投影还亮着，财务总监正指着折线图分析季度利润，盛少游抬手看了眼腕表——下午三点十五分，正是会议最关键的时段。红木长桌旁的高管们都屏息凝神，连笔尖划过笔记本的声音都轻得像羽毛。
手机在西装内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爷爷”两个字让盛少游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他起身时动作很轻，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桌面上，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波澜：“会议暂停十分钟。”
走到落地窗前，他才划开接听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得打转，像他此刻微沉的心绪。“爷爷，怎么了？”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惯有的耐心——这位老爷子脾气暴烈，却最吃他这温吞的性子。
“怎么了？”听筒里的声音像炸雷似的劈过来，震得盛少游下意识退了半寸，“盛少游，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管不动你们了？！”
盛少游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沉声道：“爷爷您消消气，有话慢慢。”
“慢慢？”老爷子的怒气更盛，拐杖敲击地面的“咚咚”声透过电流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儿子谈恋爱我不管，但他怎么能跟个阿尔法谈？！盛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我告诉你，我绝不同意！”
“阿尔法”三个字像块冰，猝不及防砸进盛少游心里。他靠在窗沿上，望着楼下车水马龙，指尖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花盛喜欢乐乐这件事，他确实早就知道了，也不反对。不过他要先稳住老爷子。
“爷爷，您听谁的？”盛少游的声音依旧稳着，脑子里却飞速转着。是突然看到花盛和乐乐在一起了吗？还是别人告诉老爷子的，这才几，怎么就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了？
“你别管我听谁的！”老爷子显然不想绕弯子，拐杖敲得更响，“听是沈家的孙子，还是个阿尔法！盛少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盛少游的眉峰彻底拧了起来。
“爷爷，您先别急。”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话题往平和里带，“乐乐那孩子我见过，懂礼貌，成绩也好，对花盛是真心的。而且沈家跟咱们家是世交，知根知底……”
“知根知底就能让两个子搞到一起？”老爷子猛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颤抖，“我是老了，但还没糊涂！两个阿尔法怎么生孙子？我还想抱重孙子呢！盛家的香火不能断在花盛手里！”
“爷爷，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盛少游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太了解老爷子了，一辈子守着“传宗接代”的念头，跟他讲平等自由，无异于对牛弹琴。
“什么年代也不能乱了规矩！”老爷子的语气斩钉截铁，“我不管什么沈家不沈家，这门亲事我绝不同意！你现在就去告诉花盛，让他跟那子断了，不然……不然我就不认他这个曾孙！”
“爷爷！”盛少游的声音终于带零急意，“花盛不是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感情的事不能强求，而且……”
“没有而且！”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老爷子干脆利落地挂羚话。
盛少游举着手机，怔了半晌。秋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吹得他后颈发凉。会议室里的高管们大概是等得久了，隐约传来交头接耳的声音，他却没心思理会。
他点开微信，找到花盛的对话框。上次聊还停留在三前，孩子发来张夕阳下的篮球场照片，“跟乐乐一起打球了”，配了个咧嘴笑的表情。那时他只回了句“注意安全”，现在想来，那字里行间的雀跃，分明藏着少年人最真挚的欢喜。
指尖悬在输入框上，却不知道该打些什么。责备？质问？还是像老爷子的那样，逼他分手？
他想起花盛时候，发烧到39度还硬撑着去上奥数班，“不想让爸爸失望”；想起孩子第一次分化成阿尔法时，红着眼眶问他“是不是以后就不能穿裙子了”，他当时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想穿什么都可以”。
这孩子看着温顺，骨子里却倔得很，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要是真跟他硬碰硬，恐怕只会把人推得更远。
“盛总？”助理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手里捧着杯热咖啡，“会议还继续吗？”
盛少游回过神，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心里的烦躁散了些。“继续。”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让财务总监接着汇报。”
回到会议室时，他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波澜。目光扫过投影上的数据分析，大脑飞速运转，刚才被打断的思路很快接上，连财务总监错的一个数点都精准地指了出来。
高管们交换着眼神，没人敢问刚才的电话了什么——这位盛总向来如此，公私分得清清楚楚，从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里。
会议结束时，已经擦黑了。盛少游收拾文件的动作顿了顿，忽然对助理：“把晚上的应酬推了，另外，帮我订一份城南那家的红豆双皮奶，打包。”
花盛从就爱吃那家的双皮奶，甜而不腻，像孩子笑起来的样子。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时，路灯正好亮起来。盛少游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忽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他刚接手公司，老爷子也是这样，事事都要插手，连他跟花盛妈妈的婚事都差点因为“门不当户不对”黄了。后来还是他软磨硬泡，带着花盛妈妈一次次往老宅跑，才慢慢焐热了老爷子的心。
或许，有些路总要自己走一遍。
手机又响了，是花咏打来的。“盛先生，你回来吃饭吗？花盛想跟我们聊聊。”
盛少游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随即笑了：“回，给孩子带了双皮奶。”
挂羚话，他踩下油门，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后视镜里，公司大楼的灯光越来越远，而前方的路，正朝着家的方向延伸。
老爷子那边或许还要费些功夫，花盛和乐乐的事也未必能一帆风顺，但他知道，作为父亲，他能做的不是强硬地阻拦，而是站在孩子身后，陪他一起面对那些风雨。
就像当年，他的父亲最终选择理解他那样。
车窗外的风还带着凉意，盛少游却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拿出手机，给花盛发了条消息：“爸爸晚上回去，有什么事，我们慢慢。”
很快收到回复，是个乖乖的笑脸表情。盛少游看着那个表情，忽然笑了。有些坎，总要跨过去的，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没什么过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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