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冲刺！
深蓝信使-7号潜航器，这具来自遥远过去的古老造物，此刻正燃烧着最后残存的生命力，拖着遍体鳞赡躯壳，义无反关冲向墨色深渊的未知终点。超载的推进器喷吐出近乎疯狂的蓝色尾焰，将粘稠的黑海强行撕裂，在身后留下一道短暂而耀眼的光痕，随即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艇身剧烈震颤，每一块装甲板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巨大的水压和自身狂暴的速度彻底撕碎。舱内，刺耳的警报声早已连成一片，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将李癫和石皮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能量核心：5%...4%...】 【...结构完整性：严重受损！多处舱壁应力超限！】 【...警告！即将突破临界深度！...】
冰冷的合成音依旧在机械地报着噩耗，但此刻已无人顾及。李癫的全部心神都用于维持与潜航器那岌岌可危的连接，强行稳定着它的航向，紫霄雷元在识海中奔腾，既是抵抗外部那无处不在的湮灭死寂之力，也是支撑着自己不至昏迷。过载的加速度如同无形的巨手，将他死死摁在驾驶座上，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石皮更是狼狈，他庞大的身躯被死死压在舱壁上，动弹不得，连咒骂都变得断断续续：“...俺...俺的石头...骨头...要...要散架了...”
唯有依附于外部的万古石祖，依旧沉默地履行着盾牌的职责，暗金色的甲壳上不断爆起剧烈的火花和涟漪，硬生生承受着高速潜航带来的恐怖水压和偶尔撞上的、来不及躲避的深海残骸或诡异生物。它的意念如同磐石，传递着坚定不移的守护。
这完全是一场豪赌，赌这破船能在彻底解体前，冲到那个所谓的“寂灭之眼”！赌那条用坐标强邪骗”出来的路径，真的能通往生路，而非更深的地狱！
光线，在极致的黑暗中发生了变化。
前方，那吞噬一切光线的墨色，开始逐渐透出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扭曲的暗紫色调。海水的流动也变得不再规律，出现了无数混乱的、方向不一的暗流和漩涡，拉扯着潜航器，使其更加难以操控。
温度也在急剧下降，舱壁甚至开始凝结出黑色的、带着腐蚀性的冰晶。
而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压抑感和恐惧感，呈指数级攀升！仿佛正有什么庞大到无法理解、邪恶到超越认知的存在，在前方的黑暗中缓缓苏醒，投来了漠然的一瞥。
【...进入高维能量扭曲区域...】 【...物理法则稳定性下降...】 【...警告！侦测到大规模现实结构裂隙！】
合成音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和杂音。
突然！
毫无征兆地，前方极远处的黑暗中，猛地亮起了一团无法形容其颜色的、剧烈扭曲跳动的光芒！
那光芒并非照亮黑暗，反而像是将黑暗本身撕裂、搅拌后呈现出的、一种纯粹“混乱”的具象化！它如同一个不断痉挛、流淌着脓液的巨大伤口，镶嵌在无尽的墨色深渊背景板上！
寂灭之眼！
根本不需要任何确认，三人心中同时浮现出这个名字！那景象本身，就代表着终极的混乱与毁灭！
而潜航器，正以疯狂的速度，笔直地冲向那团扭曲的光源！
距离在飞速拉近！那“眼睛”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其细节也越发清晰——那并非静止的光源，而是由无数奔腾咆哮的、色彩无法描述的混沌能量流构成，这些能量流彼此碰撞、湮灭、撕裂着空间本身，形成了无数细的、漆黑的空间裂缝，又在瞬间弥合！光芒的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绝对黑暗瞳孔！
恐怖的引力场开始发挥作用，拉扯着潜航器，使其速度再次暴增，但同时也在将它向不同的方向撕裂！
【...能量核心：1%！...即将耗尽！】 【...结构完整性：崩溃临界点！】 【...最终缓冲协议启动...失败...能量不足...】
完了！
李翡心中猛地一沉！冲到了目的地，却要以坠毁的方式撞上去吗？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默抵抗外部压力的万古石祖，猛然爆发了！
它那紧贴在潜航器外部的暗金色甲壳，骤然亮起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无数古老而神秘的符文在甲壳表面浮现、流转！一股浩瀚、沉重、仿佛承载了大地亿万年岁月的磅礴力量轰然释放！
【...大地...守护...】
石祖的意念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李翡和石皮的脑海！
它竟是在这最后关头，不惜燃烧自身本源，将最后的力量化作一个巨大的、凝实的暗金色力场护盾，完全包裹住了濒临解体的潜航器！
下一刻！
轰！！！！！！！！！
潜航器狠狠地“撞”入了那片扭曲跳动的混沌能量边缘！
没有预想中粉身碎骨的撞击感，反而像是撞入了一团粘稠至极、又充满了无数旋转利刃的能量浆糊之中！
恐怖的、足以瞬间湮灭绝大多数物质的混沌能量疯狂地冲击撕扯着石祖撑起的护盾，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刺耳尖啸！暗金色护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暗不定，剧烈闪烁，表面涟漪疯狂扩散，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
石祖依附在外的躯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它在硬扛！
潜航器在这片混乱的能量洋流中，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片树叶，被疯狂地抛掷、旋转、拉扯！舱内的李翡和石皮只觉得旋地转，五脏六腑都快要被甩出来！
【...导航...最终坐标...锁定...】
合成音发出了最后一声微弱而扭曲的提示。
正前方，那混沌能量最汹涌、光芒最刺眼的区域中央，那个绝对的黑暗“瞳孔”，猛地扩张了一下，仿佛真的是一只眼睛睁开了！
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的吸力从中传来！
石祖撑起的护盾在这吸力和周围能量的双重碾压下，终于达到了极限！
咔嚓——！
伴随着一声清晰的、令人心碎的碎裂声，暗金色护盾彻底崩碎！万古石祖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其依附在外的躯体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点，甚至出现了数道清晰的裂痕！
最后的保护消失了！
混沌能量的恐怖侵蚀力瞬间作用在潜航器本体上！
嗤啦啦啦！
潜航器最外层的装甲以惊饶速度消融、汽化！探照灯、传感器、推进器...所有外部设备瞬间报废！光幕上一片雪花和黑暗！
艇身发出绝望的哀鸣，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稳住！”李癫双目赤红，咆哮着将最后所有的雷元毫无保留地注入潜航器核心，不是用于推进，而是用于强行加固内部结构，维持其最后的不散架！
石皮也怒吼着，枯寂白芒不要命地从他体内涌出，覆盖在舱壁内部，艰难地抵抗着外部能量的渗透侵蚀！
三人都在拼命！这是最后的挣扎！
潜航器被那股恐怖的吸力拉扯着，翻滚着，冲向了那片绝对的黑暗！
就在彻底没入黑暗的前一瞬，李癫透过即将彻底融化的大门观察窗，惊鸿一瞥看到了外面的景象——那并非纯粹的虚无，黑暗的“瞳孔”边缘，隐约可见一些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断裂的、如同行星骨架般的奇异结构，以及...更远处，一些星星点点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微弱光芒？
下一刻！
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所有的声音、光线、感觉全部消失！只剩下一种被扔进无限高速旋转的离心机里的极致眩晕感和失重感！
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砰！！！
一声沉闷的、仿佛从极遥远地方传来的撞击声响起！
剧烈的震动传来，但并非毁灭性的撞击，更像是...搁浅？
失重感和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潜航器内部，最后一丝能量耗尽，所有灯光彻底熄灭，陷入完全的黑暗。只有各种金属冷却收缩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三人粗重无比的喘息声。
结束了？
他们还活着？
李癫瘫在驾驶座上，浑身像是散了架，识海刺痛欲裂，体内贼去楼空，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但他能感觉到，潜航器似乎停止了移动，外面那恐怖的混沌能量波动...消失了？
石皮 behind him，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瓮声瓮气地骂道：“...操...俺...俺还以为...真要变成...石头馅饺子了...”
舱外，万古石祖的气息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但它依旧顽强地存在着。
黑暗中，李癫艰难地调动起最后一丝神识，心翼翼地向外部探去。
反馈回来的景象，让他愣住了。
潜航器似乎坠落在了一片...相对坚硬的、冰冷的平面上。周围不再是墨色的海水，而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扭曲的、弥漫着稀薄灰雾的空间。远处，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芒依旧存在，如同迷雾中的灯塔，但却散发着一种极其古老、极其死寂的气息。
更远处，则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支离破碎的、如同世界残骸般的景象——断裂的山脉漂浮在虚空中，凝固的黑色巨浪化作奇形怪状的雕塑，巨大无比的生锈金属结构半掩在灰烬里...
这里...就是寂灭之眼的内部？
或者...是那片毁灭风暴中央，相对平静的...“眼壁”之内？
他们...竟然真的闯过来了？！
就在这时，那枚一直被李癫贴身收藏的、布满裂纹的“自然之证”，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起来。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感，从远方某个迷雾深处的方向传来，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同时，他脑海中那幅星图，最终的光点，也明确地指向了那个方向。
希望，就在那片迷雾之后？
李癫挣扎着，想要推开早已变形卡死的舱门。
第一卷 《幽电照我骨》，终。
（第一百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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