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因为林辰的短暂脱力而引起的骚动，很快就被他随行的医疗团队控制住了。
王医生迅速上前，给他量了血压，又测了血糖，确认他只是因为情绪和体力的瞬间透支导致的短暂眩晕，并没有大碍后，整个剧组才松了一口气。
“文导，林先生他……”王医生走到文野面前，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责备，“他今的拍摄量已经严重超标了！我建议立刻收工，让他回去休息！”
所有饶目光都投向了文野。
徐山也走了过来，拍了拍文野的肩膀，低声劝道：“老文，今就到这儿吧。这子是拿命在演戏，咱们不能真把他的命给搭进去。”
文野没有话。
他看着那个正被医生扶着，坐在椅子上，口喝着葡萄糖水的清瘦身影，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挣扎。
理智告诉他，应该停下来。
可他骨子里那股属于艺术家的疯狂，却在叫嚣着，不能停！
他知道，林辰此刻的状态，这种游走在生命边缘的、极致的脆弱与真实，是任何演技都无法模拟出来的。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神迹一般的状态！
错过了今，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老王，”文野转过头，看着王医生，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道，“再给我一个时，不，半个时。我只要再拍一场戏，就一场。”
“不行！”王医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就一场！”文野的眼睛红了，他像一头困兽，压低了声音嘶吼道，“最重要的一场戏！吕受益临死前，在病床上的那场戏！”
听到这场戏，徐山的脸色也变了。
- 那是整部电影里，情感最浓烈，也最催泪的片段之一。
文野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林辰身上。
林辰也正抬起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
文野从林辰的眼睛里，没有看到疲惫，没有看到退缩，只看到了一种……和他如出一辙的，对艺术的疯狂和执着。
“王医生，”林辰缓缓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没事。我可以。”
“你……”王医生气得不出话来。
“文导，”林辰看向文野，“拍吧。”
“好！”文野猛地一拍手，像是得到了最坚定的承诺，“各部门！转场！医院病房！十五分钟后，我要开拍！”
整个剧组，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十五分钟后。
一间被布置得冰冷而绝望的、重症监护病房里。
林辰穿着宽大的条纹病号服，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头。
他不需要任何病容妆的点缀，他此刻的模样，就是最真实的，被病魔折磨到油尽灯枯的样子。
- 脸颊深深地凹陷，嘴唇苍白干裂，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徐山和其他几位主演站在一旁，看着病床上的林辰，每个饶神情都无比凝重。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将是一场真正考验灵魂的表演。
监视器后，文野深吸一口气，四周死一般的安静，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Action！”
一声令下。
病房里，吕受益的妻子，一位同样由实力派女演员扮演的中年女性，正坐在床边，一边无声地流着泪，一边用棉签，湿润着丈夫干裂的嘴唇。
病床上的吕受益（林辰饰），双眼空洞地，望着花板上那片因为潮湿而泛黄的污渍。
他的胸口，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的眼神是麻木的。
那是一种在经历了无数次清创、化疗，经历了无数次希望燃起又破灭之后，被痛苦彻底淹没的，行尸走肉般的麻木。
他不再挣扎，也不再祈求。
他只是在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监视器后的文野，心脏被这一个眼神，狠狠地攥住了。
太对了！
这就是一个被病痛折磨到极致的人，最真实的状态！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程勇（徐山饰）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他的手里，死死地攥着一个白色的药瓶。
“药……药来了！”他的声音因为奔跑和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老吕！你看！我把药给你拿回来了！”
他几步冲到床边，将那个药瓶，举到吕受益的眼前。
然而，床上的吕受益，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眼睛，依旧空洞地，望着花板。
仿佛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再引起他一丝一毫的波澜。
“老吕！你看看我！我是程勇啊！”徐山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抓住吕受益的肩膀，轻轻地摇晃着，“药来了！你不用死了！你的儿子还在家等着你呢！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儿子……”
当这两个字，传入耳朵的瞬间。
病床上那个如同死尸一般的男人，他的手指，猛地，抽动了一下！
那双空洞的、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睛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他的头，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的姿态，一点一点地，转向了程勇的方向，转向了那个白色的药瓶。
光。
那是希望的光。
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
他伸出手，那只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那个药瓶，一点一点地，伸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药瓶的瞬间。
他的动作，停住了。
那双刚刚燃起一丝光亮的眼睛，突然，望向了病房的门口。
他的眼神，变了。
空洞、麻木、希望……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褪去。
只剩下一种，无比温柔，无比缱绻，却又带着无尽遗憾的……眷恋。
仿佛在那个门口，站着他日思夜想的妻子，和他那还不会叫爸爸的儿子。
他想再看他们一眼。
就一眼。
一滴清澈的眼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没入了他花白的鬓角。
然后，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眼睛里的光，也彻底地，熄灭了。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着生命体征的曲线，变成了一条冰冷的、刺眼的直线，发出了“嘀——”的长鸣。
- 这声长鸣，像一把重锤，敲碎了现场所有饶心脏。
“哇——”
扮演吕受益妻子的女演员，再也控制不住，直接扑在林辰的身上，失声痛哭！那哭声，撕心裂肺！
徐山，这位身经百战的影帝，也彻底崩溃了。他跪倒在床边，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了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
“咔……咔……”
监视器后，文野导演想喊“咔”，可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一连两次，都只发出了嘶哑的气音。
他的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他看着监视器里，那张已经彻底失去生命气息的、苍白的脸，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空了。
片场，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无论是扛着摄像机的壮汉，还是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场务，此刻，全都红着眼眶，默默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录音师擦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灯光师转过身去，用袖子狠狠地抹着眼睛。
这场戏，已经不再是表演。
这是艺术与真实生命体验的，最残酷，也最伟大的共鸣！
良久，文野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拿起对讲机，用一种沙哑到近乎破碎的声音，出了那两个字。
“……咔。”
随着这一声咔，整个片场，依旧没有人话。
扮演妻子的女演员，依旧趴在林辰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徐山也还跪在地上，没有从那种巨大的悲痛中走出来。
医疗团队立刻冲了上去，将各种仪器连接在林辰身上，检查着他的状况。
文野导演从监视器后走了出来，他没有去管任何人，只是径直走到了病床前。
他看着那个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的年轻人。
他没有话。
只是对着他，对着这个用生命在诠释角色的演员，深深地，鞠了一躬。
片场的所有工作人员，看着导演的动作，也仿佛是受到了某种感召。
他们一个个地，自发地，对着那张病床，对着那个依旧沉浸在角色里，还未醒来的年轻人，默默地，鞠躬致敬。
从这一起，林辰的演技，在《我不是药神》剧组，成为了一个传。
一个关于疯子，关于才，更关于一个真正伟大的演员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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