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迪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一如林宇那颗坠入深渊的心。
他靠在后座，一动不动，莫得一丝灵魂。
一滴冰冷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不。
那不是泪。
那是心碎的声音。
李达康和刘秘书一左一右地将他夹在中间，大气都不敢喘。
这位林顾问，从省府出来，就一直是这副死六妈的表情。
李达康心里有点发毛。
他不会真把人给逼疯了吧？
这要是到了汉江，人直接撂挑子不干了，那他找谁哭去？
然而。
就在李达康准备开口，几句场面话安慰一下的时候。
异变，陡生。
只见角落里那个四十五度角仰望车顶，眼神空洞，莫得一丝灵魂的林宇。
嘴角，突然，非常诡异地，向上翘了一下。
紧接着，那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
最后，他甚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格外...瘆人。
李达康：“....”
刘秘书：“....”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一个词。
卧槽？
这人是不是被刺激得精神失常了？
可他们哪里知道，林宇不是疯了。
他是想通了！
是啊！
我为什么要绝望？我为什么要心碎？
我他妈的，应该高兴啊！
上一秒，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眼中饱含热泪。
下一秒，立马开心的就像是个三百斤的胖子。
江城那地方，邪门儿！
从梁文源那个老登，到李大头、王建国那群愣头青，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的是我辞职路上的绊脚石！
我在江城，那是龙潭虎穴，十面埋伏！
可汉江呢？
汉江不一样啊！
那里的人，不认识我林宇！他们不知道我那些“光辉事迹”！
他们只知道，我是一个省长亲自点将，市长三顾茅庐（虽然方式有点流氓）请过去的“核心顾问”！
一个听起来牛逼哄哄，实际上光杆司令的虚职！
什么资源，什么权力，什么人员，统统没有！
这...
这他妈的不是赐良机吗！
对对对，就是这么玩儿！
到了汉江，我就是大爷！
新官上任三把火？
不，老子直接躺平！直接摆烂！
你们不是觉得我牛逼吗？
行！
我就让你们汉江市的人民群众，亲眼看一看，什么叫绣花枕头！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到时候，我随便胡袄几个点子，让他们亏得底裤都不剩。
李达康这个老登，还不得哭着喊着，八抬大轿把我送回江城？
不！
送回江城干嘛？
直接当场开除！滚蛋！
然后，我林宇，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南下！搞钱！
嘿嘿嘿...
计划，通！
完美！
想到这里，林宇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肩膀一抖一抖的，就差没直接在车里跳一段迪斯科了。
李达康和刘秘书看着他这副模样，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两个人默默地，不动声色地，朝着车门的方向，各自挪了挪屁股。
这位林顾问...
还真他妈的别致啊。
.....
另一边。
江城市府的考斯特班车，缓缓驶入市府大院。
车门打开，梁文源沉着一张脸，走了下来。
早已等候多时的王主任、姚桃等人，立刻迎了上来。
“市长！您回来了！”
“市长，会议怎么样？咱们林主任的报告，省长肯定赞不绝口吧！”
“对啊对啊，林主任人呢？”
众人七嘴八舌，脸上洋溢着期待和与有荣焉的兴奋。
在他们看来，林宇去省里做报告，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荣耀！
然而，梁文源只是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
这一声叹息，让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饶心，都咯噔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众人心头。
“林宇同志...他....”
梁文源的语气，沉痛，萧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
“被达康市长，借调了。”
“即日起，前往汉江市挂职，担任‘南江省深化改革与发展模式创新领导组’核心顾问，全权负责汉江市的国企改革试点工作。”
轰！
消息一出，人群炸了。
“什么？！”王主任第一个叫了出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去汉江了？！”
“怎么会这样！好端赌，怎么就去汉江了！”
“我们的财神爷....被抢走了？”
姚桃的脸色刷一下白了，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完了。
塌了。
林主任走了，江城怎么办？
他们怎么办？
一时间，市府大院里，哀鸿遍野。
那气氛，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调走了一个干部，是驾崩了一个皇帝。
梁文源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那点因为“失子之痛”带来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父亲般的骄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
王鞍。
还想跑？
你以为你逃到汉江，就能摆脱老子了？
真！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眼前这群失魂落魄的下属，淡淡地开口。
“行了，都别哭丧着脸了。”
“组织上的决定，我们必须服从。”
“再了...”
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
“他只是人去了汉江，又不是飞升了。”
“你们要是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问题，也是可以去找他的嘛。”
嗯？
众人一愣，哭丧的表情停住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以去找他？
梁文源没有多解释，他只是背着手，迈开步子，准备回办公室。
然而，刚走两步，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头，目光落在了王主任的身上。
“对了，老王。”
“你回头，去跟红星钢管厂的李大头，还有前进五金厂的王建国，那几个厂长一声。”
王主任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市长，您吩咐！”
梁文源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字一顿。
“就，他们的‘林主任’，他们的‘财神爷’，现在去汉江当‘核心顾问’了。”
“一个人，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怪可怜的。”
“对了，桃也是，顺便让他写一份《可持续性发展城史的稿子过来，帮他交上去。”
“那也算是，我们江城的业绩。”
这...还是这位会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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