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坐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上，看着办公桌上堆成山的文件袋。
每一个文件袋里，都是一份三千字的检讨书。
分管农业的刘副市长。
分管工业的王副市长。
交通局、财政局、规划局......
江城官场有头有脸的人物，昨晚上被他拖了车的。
有一个算一个，今全都把“作业”交了上来。
林宇甚至没打开看。
他只是盯着那堆东西，表情麻木。
人都麻了。
怎么整？
这他妈的你让他怎么整！
他处心积虑，自导自演了一出惊大戏，把整个江城官场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就为了给自己戴上一顶“破坏团结、作风霸道”的大帽子，好被一脚踢开。
结果呢？
帽子没戴上，反而收了一堆“投名状”。
这一叠叠检讨书，哪里是什么道歉信？这分明就是臣服书！
从今起，他林宇，就是这江城官场里，除了梁文源之外，谁也不敢惹的活阎王。
操。
这他妈的算个什么事儿啊！
他想当反派，结果成了霸主。
他想被开除，结果成了所有饶噩梦。
辞职下海的梦想，离他越来越远了。
算了。
累了，毁灭吧。
林宇长叹一口气，整个人都瘫了下去。
不挣扎了。
不折腾了。
你们爱怎么脑补就怎么脑补，爱怎么捧杀就怎么捧杀。
老子......躺平了！
......
隔。
林宇准时“上班”。
十点钟晃悠悠地走进市府大院，在一众干部的注视下，走进自己那间大办公室。
然后，大门敞开。
泡上一杯从孙德胜那里“孝敬”来的特供龙井，翘起二郎腿，拿了份最新的《江城日报》，慢悠悠地看了起来。
整个人没神儿，没力气，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至于其他领导喜欢的调研走访，亮亮相露露脸，全都给老子奏凯！
老子不需要，一点都不需要！
谁爱干谁干！
他现在就一个念头。
混吃等死，等着被组织发现然后嫌弃地扔掉。
你们不是能脑补吗？
来啊！
一个常务副市长，上班摸鱼看报纸，这总不能脑补成“举重若轻，运筹帷幄”了吧？
再脑补，你们他妈的就是有病！
对，就该是这样！
林宇美滋滋地喝了口茶，感觉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
只是，他想休息。
有人，却不想他休息。
......
一辆黑色的奥迪，驶入了江城地界。
车里，省长赵达功的秘书，罗松，正闭目养神。
他这次来，是轻车简行，没通知江城方面。
任务有三个。
一，看看林宇那子有没有偷懒。
二，看看“未来科技产业园”那几个项目，到底搞得怎么样了。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看看林宇在江城，到底有没有站稳脚跟。
毕竟，一个科员，一个月内成了常务副市长。
这已经不是坐火箭了，这是直接在南门开了个后门。
职位是升了，可根基呢？人脉呢？手腕呢？
科员和副市长，完全是两个概念。
前者只需要把事做好，后者，却要在复杂的官场关系里左右逢源。
做不好，轻的是丢林宇自个儿的脸。
重的是丢他老板赵达功的脸。
最最最不让人省心的，还是那个王八羔子惫懒的性子。
都被摁死在这个位置上了，脑子里还想着辞职下海，赚他娘个目标！
你他娘的怎么不直接上呢！
不过话回来，罗松还真有那么点羡慕。
这子，有通的能力，还有贵人无条件的眷顾。
想他以前，为了往上爬一步，点头哈腰，熬白了多少头发，喝吐了多少回。
哪有这种待遇！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罗松揉了揉眉心，只希望这次来，别看到什么烂摊子。
那子要是真被江城那帮老油条给架空了，乐子可就大了。
......
车子直接开进了市府大楼的院子。
罗松谢绝了司机陪同，自己一个人下了车。
他整了整衣领，准备先去市委办探探口风，再去找林宇。
刚走进办公大楼的一楼大厅，就看见不少工作人员聚在角落里交头接耳，神情激动。
罗松心里一沉。
出事了？
他放慢脚步，靠近了走廊拐角的一撮人。
只听见一个年轻的办事员，压低了声音，兴奋得脸都红了。
“你没看到？昨下午的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咱们江城所有副市长、局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林市长办公室门口排着队，大气都不敢出！”
“排队干嘛？”另一个显然消息不太灵通。
“交检讨！三千字！手写的！”
“操！”
罗松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什么玩意儿？
副市长、局长，排队给林宇交检讨？
他是不是幻听了？
那个办事员的声音还在继续，得绘声绘色。
“你以为这就完了？我跟你，更牛逼的还在后面！”
“城管局知道吧？昨晚上跟着林市长去拖车的那帮人，今全局发奖金！五十万！林市长从‘人民大食堂’的盈利里直接批的！当场就发！”
“我三舅家的表哥就在城管局，分了八百块！眼睛都红了！现在谁敢林市长一句坏话，他第一个上去拼命！”
五十万？
奖金？
罗松的脑袋“嗡”的一声。
财政的钱，能这么用？这子胆子也太大了！
“还有还有！”另一个人抢着爆料，“未来科技产业园那事你听了吗？原来那些钉子户，现在堵着筹备办的门，不是闹事，是求着林市长去拆他们家！举着横幅，写着什么‘生是江城的人，死是市长的魂’！就怕林市长这财神爷不要他们了！”
罗松：“......”
他彻底僵在了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
排队交检讨......
五十万发现金......
老百姓求着拆迁......
这桩桩件件，任何一件拿出来，都足以在任何一个地级市的官场里掀起惊涛骇浪。
而现在，这些事，全都是那个他担心被架空的王鞍，在短短几之内干出来的！
罗松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
这些都是道消息，当不得真。
眼见为实。
他必须亲自去看看，去问问。
他迈开步子，快步朝着楼上走去。
三楼。
常务副市长办公室。
他走到那扇紧闭的红木门前，抬起手，正准备敲门。
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
一张年轻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上面写满了生无可恋。
林宇打着哈欠，端着个大茶缸子，看样子是准备去打开水。
一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罗松，他也愣了一下。
“罗......罗哥？你怎么来了？”
罗松看着他这副没睡醒的德行，再联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些事，只觉得荒谬。
他张了张嘴，半不知道该什么。
最后，他指了指林宇办公室里，那张巨大的办公桌。
桌子上，那堆山似的检讨书，还没来得及收拾。
罗松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些......是什么？”
林宇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随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哦，那个啊。”
“废纸。”
他也没多解释，转身抱起桌上那堆东西。
“哗啦！”
一股脑全倒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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