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伯言重了。”
他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冷意，笑着继续。
“这单不成，咱们还可以谈下一单嘛。”他话锋一转，盯着任发。
“听，世伯手里握着一条直通南洋的海运渠道？油水丰厚得很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世伯何不开放出来，带着镇上的乡亲们一起发财？大家分碗汤喝，岂不美哉？”
“啪！”
任发的手掌猛地拍在光滑的硬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刀叉酒杯都跳了起来，他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何公子那张笑眯眯的脸，眼神里的怒火和鄙夷毫不掩饰。
“海运渠道？”任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
“那是我任家祖上三代人，在海上拿命搏出来，拿血染红的航道，多少尸骨沉在下面才换来今。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子，仗着你爹是镇长，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进来分一杯羹？”
他指着何公子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就是你爹何镇南站在这儿，他也不敢跟我开这个口，我看你是牛排吃多了，油蒙了心，痴线了。”
这一连串的怒斥如同耳光，狠狠扇在何公子脸上。
他精心维持的优雅面具瞬间碎裂，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杯中的红酒剧烈晃荡，如同他此刻翻腾的杀意。
“任老爷，你别激动，有话好好。”黄百万吓得魂飞魄散，想打圆场。
“闭嘴！”
任发看都没看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就往门口走，只丢下一句冰冷的话。
“这桌单，你们买了再走！”
“砰！”包间厚重的木门被任发狠狠摔上，巨大的声响震得门框嗡嗡作响，连外面大堂的水晶吊灯都似乎晃了一下。
他刚出到门口，脚步一顿，对着旁边一个战战兢兢的侍应生招了招手。
侍应生跑过来，腰弯得很低：“任…任老爷，您吩咐？”
任发微微侧头，眼神冰冷地瞥了一眼那紧闭的包间门，声音不高，却带着的寒意：“里面那桌，榨翻五倍。记在那位何公子头上，注意点。”
“是。”侍应生被吓得大气不敢出，轻轻回了声。
侍应生看着任发离去的背影，又看看那扇紧闭的包间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任发怒气未消，大步走到大堂，一眼看到角落里还在为那杯外国茶“回味”的九叔。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走过去拍了拍九叔的肩膀：“九叔，我们先走吧！”
九叔看出任发脸色不对，也不多问，点点头起身。
包间内，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蜡烛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何公子僵在原地，脸色铁青，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任发那番毫不留情的羞辱，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自尊心上。
他从到大，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黄百万吓得大气不敢出，肥胖的身体缩在椅子里，额头上全是冷汗，脸上谄媚的笑容早就僵成了哭丧。
他心翼翼地觑着何公子的脸色，试图缓和气氛：“何公子，您息怒。任发这老东西不识抬举，他…他…”
“呵…”何公子突然发出一声极其怪异的轻笑，打断了他的话。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黄百万，脸上竟然重新挤出了一丝扭曲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没事，黄叔叔。”他的声音温和，像是刚刚生气的并不是自己。
“让您看笑话了。这次…多亏您帮忙牵线。”
黄百万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能为公子效力是黄某的福分，只是…只是这老东西…”
“生意嘛，有来有往。”何公子打断他，拿起醒酒器，亲自给黄百万面前空了大半的酒杯重新斟满猩红的酒液，动作优雅得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您那份‘濑粉’的利，我再给您让半成。就当…是侄儿给您的辛苦费。”
黄百万的眼睛瞬间大亮，刚才的恐惧被巨大的贪婪取代。
他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抖，端起那杯红酒，也顾不上什么品鉴，像喝凉水一样“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喝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脸上堆满了感激涕零的笑容：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要不您能赚到钱呢，您真是太大方了！”
何公子看着他这副贪婪粗鄙的丑态，眼底深处掠过一阵厌恶，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温和无害的假笑：“应该的。”
“对了，”何公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状似随意地晃着杯中残酒。
“任家那位千金…叫任婷婷是吧？听也刚从省城回来？”
“对对对！”黄百万连忙点头，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前几刚回来的，水灵得很，听还没许配人家呢！”他察言观色，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
“以何公子您这一表人才，文武双全的模样，要是您能娶了任家姐，那简直就是作之合，郎才女貌啊！
任发那老东西又没儿子，等您成了任家的姑爷，那任家诺大的家业…嘿嘿…”
他露出一个你懂我懂的笑容，没再下去。
“黄叔叔笑了。”何公子摆摆手，打断他的臆想，脸上露出一种虚伪的矜持。
“我何某人做事，最讲规矩。这种趁人之危，谋夺人家产的事情，又岂是君子所为？”
他放下酒杯，语气淡淡，“好了，黄叔叔想必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这里的账…我来结。”
“哎！好！好！公子您忙，您忙！”黄百万识趣地站起身，点头哈腰地退出了包间，临走还不忘把门轻轻带上。
包间里再次只剩下何公子一人。
他虚伪的矜持瞬间从他脸上剥落，只剩下满脸无尽的怨毒和狰狞他猛地抄起桌上那瓶红酒，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光洁的墙壁。
“砰——！！！”
水晶玻璃瓶瞬间粉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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