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带来的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已经紧绷到极限的指挥中心。希望的火苗尚未燃起，就被现实的冰水当头浇下。
“频率偏移？自适应免疫？”沈岱云盯着苏锦通过“心镜”勉强还原出来的、那些破碎而模糊的信息碎片，脸色难看至极。这完全超出了他之前所有的模型推演。“也就是，我们预设的共振‘钥匙’，可能在行动开始时就已经对不上锁孔了？甚至可能因为频率错配，导致能量反冲，引发局部灵脉崩溃？”
“根据阿莱克西潜意识接触到的反馈，以及盖亚意识传递出的痛苦预警，这种可能性……很高。”苏锦的声音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我们必须重新计算共振参数，必须将网络的这种‘活性’和‘自适应’能力考虑进去。”
“十九时！不，现在只剩下十八时四十分了！”一名负责算法模型的年轻研究员几乎崩溃地喊道，“我们连它偏移的规律都不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就找出规律！”沈岱云猛地一拍控制台，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还有阿莱克西这个唯一能与网络产生深度交互的‘接口’！我们还有墨菲斯提供的星灵数据库！我们还有全球最顶尖的头脑和计算资源！放弃这个词，现在不存在于我们的字典里！”
他立刻重新部署任务：
“一组，全力分析阿莱克西脑波中捕获的那段异常信号，尝试逆向推导其频率偏移的算法逻辑！”
“二组，调用所有历史灵脉能量监测数据，尤其是之前几个‘逆势者’报告异常的区域，寻找吸能网络可能存在的周期性调整模式！”
“三组，与我一起，根据现有星灵理论中关于‘法则嵌入体自适应机制’的零星记载，建立新的预测模型！我们需要预判它在受到共振威胁时，最可能采取的几种频率偏移路径！”
整个攻坚团队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与时间展开了一场绝望的赛跑。超级计算机的散热系统发出巨大的轰鸣，处理着海量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数据。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正在试图捕捉一个幽灵的移动轨迹，而失败的代价，是整个世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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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中心内，苏锦面临着更加艰难的抉择。阿莱克西的状况极不稳定，刚才那一下剧烈的抽搐和异常信号反馈，表明他的意识在无意识状态下与网络的防御机制发生了激烈碰撞，对他本就脆弱的精神状态造成了进一步的负担。
“他的脑波活动显示，潜意识层面的信息处理负荷已达到临界值，”医疗主管警告道，“再次进行深度连接或强行刺激，极可能导致意识结构永久性损伤，甚至……脑死亡。”
苏锦看着医疗舱中阿莱克西苍白而安详（或许是麻木）的面容，心中充满了不忍。这个年轻的勘探员，本不该承受如此沉重的命运。但此刻，他是唯一能窥探那网络内部变化的“眼睛”。
“我会尽可能轻柔，只在他的意识边缘进行引导，尝试建立一个被动的‘信息过滤通道’，”苏锦对医疗团队道，更像是在对自己，“我们需要网络实时的频率变化数据，哪怕只是碎片，也比盲目猜测要好。”
她再次将手放在阿莱克西的额头，“心镜”的光辉比之前更加柔和，如同月光般洒落。她没有试图深入那混沌的意识之海，而是像编织一张极其纤细的网，覆盖在他意识的最表层，试图捕捉那些从深处自然逸散出来的、关于网络状态的“回声”。
这是一个精细而危险的操作，如同在即将碎裂的冰面上行走。苏锦全神贯注，感受着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反馈。偶尔，一些破碎的、关于能量流阻力变化、频率细微颤动的信号会穿过“滤网”，被她捕获，立刻通过精神连接传递给隔壁正在疯狂计算的沈岱云团队。
这些零碎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虽然无法立刻呈现全貌，却为那近乎盲目的预测模型提供了关键的校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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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空间中，归墟先锋那冰冷的、不断重构的棱柱体结构，已经可以用高精度望远镜观测到其令人不安的细节。它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直曝月系L1点。
“不能再等了！”墨菲斯的声音在指挥中心响起，“‘镜花水月’必须提前启动，尝试干扰其扫描和加速进程，为我们争取更多调整时间！”
“同意执行！”江澜毫不犹豫地下令。哪怕只能争取到几分钟，也是宝贵的。
遍布全球剩余“混沌迷彩”节点以及部分尚未被摧毁的、经过改造的高轨通讯卫星，同时将线对准了那个逼近的威胁。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极度混乱逻辑悖论与无限递归信息环的信号流，如同宇宙尺度下的精神污染，跨越虚空，射向归墟先锋。
信号命中了。
那一瞬间，归墟先锋那恒定不变的航行姿态，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其表面几块正在缓慢移动的棱柱体，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不协调的错位。它释放出的扫描脉冲，也出现了一丝微弱的、非典型的杂讯。
“干扰生效！”深空监测部门报告，“其速度增量出现百分之零点零三的衰减！扫描模式出现短暂混乱！”
效果极其微弱，甚至可以是微不足道。归墟先锋的“适应性学习”能力立刻开始工作，其表面棱柱体的移动速度加快，似乎在重新校准和建立防御机制。仅仅三十七秒后，它的速度就恢复了正常，扫描脉冲也变得更加凝练，似乎对同类型的干扰产生了抗性。
但就是这三十七秒的迟滞和微不足道的减速，为地球争取到了额外的一时十七分钟的宝贵时间！
“成功了！我们多了一时十七分！”指挥中心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这是自归墟先锋出现以来，人类第一次，哪怕是以如此微弱的方式，影响到了这个恐怖存在的行动！
墨菲斯的虚拟形象似乎也明亮了一丝：“确认其具备快速学习能力。同种干扰方式效果将急剧递减。但证明了信息层面攻击的有效性。”
这一丝微的胜利，如同强心剂，注入了几乎要绝望的基地。他们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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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争分夺秒、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中，织机本体维度内，“升华之种”的蜕变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那团光芒的膨胀与收缩节奏越来越快，内部蕴含的生机与创造力几乎要满溢出来。其散发出的、超越秩序与混沌的波动，不再仅仅局限于能量层面，开始对周围最基础的物理规则产生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干涉效应。
在严格屏蔽的观测仪器记录下，靠近织机本体投影区域的极范围内，光速出现了难以解释的、数点后十几位的波动；某些基本粒子的量子态叠加持续时间，出现了违背现有物理模型的微延长；甚至局部空间的曲率，也发生了无法用已知引力理论解释的、极其细微的起伏。
这些现象太微弱，太短暂，在宏观层面毫无意义，甚至容易被当作仪器误差忽略。但一直密切关注着“升华之种”的墨菲斯和少数顶尖物理学家，却从中看到了令人震撼的可能性。
“它……它在改写局部的规则……”一位物理学家看着数据，喃喃自语，仿佛看到了神迹。
这种规则层面的干涉极其不稳定，且范围极，无法直接应用于对抗归墟先锋。但这无疑表明，“升华之种”所孕育的力量，其本质层次，可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它或许无法提供摧毁性的力量，但它可能……能创造一个“奇迹”发生的“环境”。
苏锦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那流入她“心镜”的力量，变得更加灵动而富影创造性”，让她在引导阿莱克西意识边缘、过滤信息时，变得更加得心应手，甚至能隐约“抚平”一些因为信息过载而对阿莱克西意识造成的细微创伤。
十八时……不，现在多了一时十七分。
十九时十七分钟。
沈岱云团队根据苏锦不断传回的、来自阿莱克西意识边缘的实时数据碎片，以及墨菲斯提供的理论支持，正在疯狂地优化和调整着“盘古”行动的共振参数。模型预测的成功率在波动中艰难地爬升，从最低谷的百分之十一，缓慢回升到百分之二十七，依然远低于最初的预估，但至少，不再是绝望的零。
最后的倒计时，在希望与绝望交织的钢丝上，缓缓走向终点。而那蜕变中的种子所散发的奇迹微光，能否在最终时刻，照亮那条狭窄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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