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李素智就顶着一对堪比熊猫的黑眼圈，脚步虚浮地挪出了自己在星槎海临时租住的院。
他的眼神空洞无神，头发像是被十级大风吹过般凌乱，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我快死了”的颓废气息。
昨夜在星汉阁的经历，简直比直面幻胧真身还要折磨人。
白珩和停云两位狐人女子——一个是他名正言顺（虽然过程离奇）的伴侣，一个是他救命之恩的对象——从酒楼大堂一路“护送”他回到住处。
那场面，表面上是两位美人相伴，羡煞旁人，实际上……
“素智，你尝尝这个，我特意让厨房做的醒酒汤。”
白珩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笑容温柔似水，但那双蓝眼睛却眯成了危险的弧度。
“毕竟喝了那么多酒，可别伤了身子。”
“恩公，这是我从丹鼎司求来的安神香。”
停云则轻手轻脚地点燃一炉清香，姿态优雅端庄，语气关切备至。
“您看起来精神不佳，定是近日操劳过度。这香有宁心静气之效。”
然后两位就会开始：
“妹妹这香味道倒是不错，不过素智他鼻子敏感，太浓的香料恐怕……”
“前辈的是，不过这香方经过改良，性味平和，应当无碍。倒是前辈那汤，我看加了姜桂，恩公昨夜似乎有些上火，是否……”
“上火？我看他是心虚出汗吧。妹妹你是不知道，他这人一紧张就这样。”
“恩公行事光明磊落，何来心虚？前辈笑了。”
李素智被夹在中间，左一句“素智”，右一句“恩公”，耳朵里灌满了那些看似关心实则暗藏机锋的话语。
他想开口解释昨晚真的只是吃个饭，结果话还没完就会被两人同时用眼神制止。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当其中一位暂时离开（比如白珩去重新热汤，停云去更换熏香）时，留下的那位就会立刻切换状态。
白珩会收起笑容，揪着他的耳朵低声问：“看，那狐狸怎么就‘惶然’到非要你陪着吃饭才能安稳了？嗯？”
停云则会垂下眼帘，用那种带着些许委屈的语调轻声：“恩公，白珩前辈似乎……不太喜欢我。是否停云哪里做得不妥，惹前辈生气了？”
等另一位回来，场面又会恢复成那种虚假的和谐。
整整一夜啊！
李素智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放在文火上慢烤的肉，精神被反复煎炸烹煮。
他试过装睡，结果白珩会“贴心”地帮他盖被子，手指“不经意”地掐他腰间的软肉；停云则会“担忧”地试探他是否真的睡着，呼吸轻轻拂过他耳畔。
到了后半夜，两位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不再话，只是一左一右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那种被两道目光牢牢锁定的感觉，让李素智连翻身都不敢！
所以刚蒙蒙亮，趁着两位狐人女子似乎都浅寐片刻的时机，李素智用上了毕生所学的潜行技巧（主要是欢愉之力干扰感知），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
他现在急需一个没有狐狸的地方喘口气！
就在他精神恍惚地沿着街道挪动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老哥？！”
李素智缓缓抬起头，看见自家妹妹素裳正站在一处院门口，手里还拿着半块煎饼，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这是怎么回事？”
素裳三两步跑过来，围着他转了一圈，满脸不可思议。
“脸色白得像纸，眼圈黑得像炭，走路飘得像鬼……老哥，你昨晚上做贼去了吗？还是去哪个坟头蹦迪了？”
李素智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别这些了……快，给我安排个其他住处，原来那地方不能待了。”
素裳咬了口煎饼，含糊不清地。
“其他住处？我这里就一间房，难不成你要睡院子？要不你去求求将军大人，让他给你安排个官舍？”
她顿了顿，眼睛突然一亮，“对了，你那房间为什么不能待了？难不成是闹鬼了？！”
她的语气里居然带着一丝兴奋。
李素智苦笑：“闹鬼？简直比闹鬼还难受……”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算了，老妹，你现在有没有要去的地方？快带我去一个，哪儿都行，越远越好。”
他现在只想远离一切可能被狐狸找到的地方。
素裳歪着头想了想：“要去的地方……哎，还真有一个！”
她咽下最后一口煎饼，拍了拍手。
“桂乃芬——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好朋友，从曜青仙舟来的活泼姑娘——她约我今一起去绥园，是要做个什么‘探灵直播’！”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
“老哥，你不知道，绥园那边最近可邪门了！
好多人晚上看见白色影子飘来飘去，还有奇怪的笑声……桂乃芬这是个绝佳的直播素材，能涨好多粉丝！
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反正你现在也没地方去。”
绥园？
李素智混沌的大脑里闪过一些信息。那是罗浮仙舟一处古老的园林，据曾经是某位大人物的私邸，后来荒废了，一直有些灵异传闻。
燎原：我怎么就不算大人物！是不是看不起岁阳！
仙舟官方似乎也将其列为“轻微异常区域”，不过并未禁止进入。
闹鬼的地方……远离星槎海……还有妹妹和她的朋友作伴……
“去！”
李素智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当然去！”
他现在需要的是刺激，是转移注意力，是远离狐狸！还有什么比闹鬼直播更合适的？
而且……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李素智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但带着几分熟悉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对了，老妹，你们等我一下。”
他站直了些，眼神恢复了一点神采。
“我记得列车上还关着个玩意儿……探灵直播嘛，总得有点‘真材实料’才能吸引观众，对吧？”
素裳眨了眨眼：“玩意儿？老哥你该不会是……”
“没错。”
李素智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我去把幻胧带上。绝灭大君岁阳形态，绝对的真·鬼魂体验，保证直播效果爆炸！”
他想象着那个关在七彩笼子里的幽紫火焰，以及桂乃芬和观众们可能出现的反应，忽然觉得生活又有了盼头。
至少，比起面对两只针锋相对的狐狸，对付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无能狂怒的绝灭大君，要简单愉快得多。
“走吧。”
李素智拍了拍素裳的肩膀，虽然依旧憔悴，但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某种熟悉的、准备搞事的光芒。
“先去列车接咱们的‘特邀嘉宾’，然后去绥园——让我们给仙舟的观众们，来一场终生难忘的探灵直播。”
素裳看着自家老哥瞬间“复活”的样子，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一句：
“老哥，你确定带那个东西去……不会把真的鬼吓跑吗？”
李素智哈哈大笑，虽然笑声还有点虚：“那不是更好？明咱们直播真实有效，连绝灭大君都能镇住场子！”
兄妹俩朝着列车的方向走去。李素智回头望了一眼自己暂住院的方向，仿佛能看见两道狐影正在苏醒。
他打了个寒颤，加快脚步。
绥园，鬼魂，直播，还有笼子里的幻胧——无论如何，都比回去面对那两位要强。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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