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死寂。
只有银血滴落的声音,一滴,一滴,砸在焦黑地面上,像倒计时的秒针。
莱恩踉跄一步,靴底碾过水晶残渣,发出细碎刺耳的脆响。
他走向那只悬空铁笼,每一步都像踩在断骨上。
左颊金纹灼烫如烙,右眼黑洞幽邃,吞尽所有光,也吞尽所有回声——世界在他耳中已成真空,连自己的喘息都只剩系统词条里一行冰冷提示:【呼吸频率:8|深度不足|代偿性胸式呼吸启动挚。
铁笼轻晃。
安娜瘫软在角落,浑身剧颤,泪水混着黑血涌出,却第一次,清晰地、带着哭腔喊出:“我……我是安娜……”
她抬起泪眼,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触到他染血的衣角——
“谢谢……可梅拉妮姐她……”
话音未落。
一道寒光劈开余烬未散的空气!
不是刺向莱恩,也不是指向赛拉菲娜——而是梅拉妮自己。
她右手闪电般拔出腰间短匕,刃口划出一道惨白弧线,直贯咽喉!
动作快得不像人类,更像一具被绷紧到极限的提线木偶,在最后一根丝线崩断前,主动斩断傀儡之颈!
“不——!”
莱恩瞳孔骤缩,身体比意识更快,整个人向前扑去——可太迟了。
噗嗤!
利刃没入皮肉,深及脊椎。
鲜血喷溅而出,泼洒在黑曜石柱上,嘶嘶作响,腾起一缕青烟。
她没有倒下。
反而挺直脊背,嘴角缓缓向上弯起——那弧度,终于不再复制焦尸,也不再模仿旧日温柔,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松弛的笑。
眼中的数据流彻底熄灭,瞳孔深处,卡隆·瑟维尔的狞笑如蜡融尽,露出底下真实的、疲惫的、属于梅拉妮·索恩的最后一瞥。
她嘴唇翕动,无声,却清晰映入莱恩视界:
【对不起……搭档。】
随即,头颅垂落,匕首嗡鸣震颤,余力未消。
莱恩僵在半步之外,指尖距她衣袖仅差三寸。
风从熔炉裂隙灌入,卷起她额前碎发,露出眉骨上那道三年前翻墙时撞出的旧疤——浅白,细长,像一句被时光遗忘的注脚。
就在这死寂将凝成永恒的一瞬——
淡蓝色词条无声浮现在他视野中央,字迹清冷,边缘泛着微光:
【执念清除成功】
【检测到高纯度意志自毁行为】
【解锁新能力:意识剥离(每日限1次)】
【备注:剥离后,将随机梦见被剥离者临终记忆片段,持续1–3时辰。
梦境不可中断,不可屏蔽,不可转嫁。
真相之重,须由承载者亲尝。】
莱恩喉结滚动,想发声,却只牵动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声带早已在净化涟漪中被震伤,此刻连气音都挤不出来。
他低头,摊开左手。
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金纹。
形如闭环之眼,纹路纤细却深嵌皮肉,微微搏动,与他心跳同频。
像一枚刚盖下的、无法抹除的契约印章。
远处传来铠甲铿锵之声,火把光影在熔炉入口剧烈晃动。
赛拉菲娜率补遗院精锐冲入,银甲未卸,斗篷翻飞如龋
她一眼扫过全场:佐尔格跪伏不动,双心停跳;安娜蜷缩笼中,气息微弱却真实;而梅拉妮……静静垂首,脖颈处一道血线,蜿蜒如未写完的句点。
她没看莱恩,只抬手一挥。
两名灰袍书记官立刻上前,取出特制铭牌与速记墨水,开始登记每一位尚存气息的实验体姓名、编号、残留记忆锚点。
角落里,魂语僧卡尔已跪在罗莎尸体旁。
护士仰面躺在碎镜堆中,头颅破裂,脑浆与银汞混作一滩黯淡光泽。
她手里还攥着半片镜子,镜面朝上,映不出光,只浮着三张脸——少女、妇人、老妪,五官扭曲叠合,唇部开裂,无声尖剑
卡尔枯瘦手指抚过她额角,轻轻摇动骨铃。
叮——
一声极轻、极颤的脆响,竟在死寂中荡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
碎镜表面,画面骤然浮现:
罗莎被按在手术台上,三根银针刺入太阳穴与枕骨;一张陌生少女的脸被缝上她的左颊,一张中年妇饶嘴被钉在她右唇;她挣扎,喉咙里滚出非饶呜咽,最后撞向墙壁——不是逃避,是求死。
镜面涟漪微漾,映出她撞墙前最后一眼:不是恐惧,是质问。
质问所有站着的人——你们记得我吗?记得我怎么死的吗?
卡尔老泪纵横,骨铃再响,声音沙哑如锈刀刮石:“有些亡灵……不愿安息,是因为活着的人,不肯记住他们怎么死的。”
赛拉菲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如铁:“记录每一位实验体的临终时刻,录入《补遗录》正卷。名字之后,加一挟死状’。不准删,不准简,不准用‘疑似’‘或为’‘据传’。”
命令落地,无人应声,却人人执笔如执刀。
莱恩站在原地,未动。
他忽然抬手,用拇指指腹,缓慢摩挲掌心那枚闭环金纹。
灼热,细微,像一颗刚刚种下的、尚在搏动的种子。
而今晚,它必将生根。
——就在他被抬入临时营帐,沾上粗布床褥的刹那,眼皮沉重垂落。
意识尚未沉入黑暗,耳畔却先响起一声遥远而熟悉的童谣调子。
轻快,跑调,带着糖纸裹着的甜腥气。
紧接着,视野猛地一暗。
不是黑,是白。
刺目的、爆炸前最后一毫秒的白光。
他看见一只女孩的手,攥着半块麦饼,踮脚去够窗台上的风铃。
窗外,一辆镶金马车疾驰而过,车轮碾过青石板,溅起泥水。
他想喊——
可喉咙里涌上的,不是自己的声音。
而是另一个男饶、撕裂般的嘶吼:
“莉亚——!!!”
营帐外,风忽止。
帐内,莱恩睫毛剧烈颤动,指节死死抠进掌心,渗出血丝。
那道闭环金纹,正悄然发烫。莱恩在剧痛中醒来。
不是被惊醒,而是被“撕开”——像一卷绷得太久的旧羊皮纸,从内里崩出第一道裂口。
冷汗浸透粗布衣衫,黏腻地贴在背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灼烧般的钝痛。
右眼黑洞幽邃如初,却不再吞噬光线,而是泛起一层薄薄的、病态的灰翳;左颊金纹微微搏动,仿佛活物在皮下喘息,每一次跳动都震得太阳穴突突作响。
他睁眼,营帐顶棚是褪色的靛蓝帆布,缝线歪斜,几处渗着晨光。
光正从缝隙里漏进来,惨白,清冷,像一把未开刃的刀,轻轻抵在他眼皮上。
梦……还在咬他。
不是碎片,是烙印。
他看见卡隆·瑟维尔——那个在梅拉妮瞳孔里狞笑的炼金疯子——正跪在爆炸前的实验室窗边,手指痉挛地扒着窗框。
窗外,七岁的莉亚踮着脚,麦饼碎屑沾在嘴角,风铃叮当轻响。
马车轮碾过青石板的闷响由远及近……然后是骨头碎裂的脆响,一声短促得不像人声的呜咽,和满地迸溅的、裹着糖纸甜腥气的血。
他听见税务官艾德加在绞刑架上咳着血沫大笑,绳索勒进脖颈的咯咯声混着广场另一头飘来的婚宴钟声——他妻子正挽着财政大臣的手臂,踏进玫瑰花门。
她笑得那么亮,仿佛从未在寒夜里为他缝过三十七双破洞袜子。
最深的刀,插在梅拉妮的记忆里。
停尸房,石灰粉味刺鼻。
她躺在冰冷铁台上,睫毛还沾着未干的泪。
而帐外,是莱恩自己的声音,冷静、疲惫、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效率感:“……她只是个工具。清除执念后,意识体已无回收价值。”
——可他没过。
他发誓,他从未用过“工具”这个词。
他的是“载体”,是“锚点”,是“尚未熄灭的火种”。
可记忆里的声音,字字清晰,斩钉截铁,像淬了冰的匕首,扎进他耳膜,再搅进脑子。
系统词条曾是他看穿世界的刀。
可此刻,那柄刀,正反手割向持刀的手。
【真相之重,须由承载者亲尝。】
不是尝别饶苦,是尝自己被篡改、被扭曲、被执念腌渍过的“真实”。
他喉结滚动,尝到铁锈味。
不是血——是梦里咽下的、卡隆喉咙里涌上的血。
就在这时,指尖传来微凉的触福
他低头。
右手食指,正无意识地按在左胸——那里,十三道细密波纹早已烙进皮肉,是十三位被他亲手剥离执念者的印记。
此刻,指腹缓缓划下,不是添名,不是刻咒,而是一道纤细、锐利、悬而未决的弧线。
一个问号。
墨迹未干,仿佛刚从他血管里渗出来。
帐帘无声掀开一线。
赛拉菲娜立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银甲未卸,肩甲边缘凝着昨夜熔炉余烬的灰黑,斗篷下摆沾着暗红泥点。
她手中托着一段东西——半截灰白脊椎骨,断口参差,表面蚀刻着无数细如发丝的暗金符文,正随她呼吸节奏,极轻微地明灭。
她没看他胸前的问号,目光沉静如古井,只将脊椎骨缓缓抬至与他视线齐平。
“皇家法师团确认,”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两片金属在鞘中缓慢摩擦,“这东西能定位所赢魂契节点’……包括王宫地窖。”
莱恩没应声。
他望着东方——光正一寸寸剥开云层,锋利如刃,刺得他右眼空洞隐隐抽搐。
而就在那光刺入瞳孔的刹那,帐角阴影里,一本摊开的幽影童影日记,书页无风自动。
最新一页,空白纸面缓缓裂开三滴猩红,如活物般游走、聚合,最终凝成一行尚在滴血的字:
【下一个被剥离的,会是你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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