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灰烬与新生
第14章 病房里的休战
轩轩的苏醒，如同在漫长寒冬后破土而出的第一抹新绿，给死气沉沉的病房带来了久违的生机和希望。家伙虽然依旧虚弱，需要大量的睡眠和精细的护理，但那双重新焕发神采的大眼睛，和偶尔因为妈妈逗弄而露出的浅浅笑容，足以驱散冷夜凝心头的层层阴霾。
她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倾注在儿子的康复上，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鸟儿，心翼翼地守护着巢中脆弱的雏鸟。喂水、擦身、讲故事、轻声哼唱……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近乎虔诚的温柔。只有在轩轩安然入睡时，她才会允许自己靠在椅背上，短暂地闭眼休息，但即便在睡梦中，她的手也总是轻轻搭在儿子的被角上，仿佛那是连接他们母子生命的纽带。
苏焰的出现频率似乎降低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深夜悄然现身，也不再留下那些令人猜疑的“痕迹”。大部分时间，他都在隔壁的临时办公室里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偶尔通过林枫了解轩轩的恢复情况。但冷夜凝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屏障并未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隐蔽和……克制。
有时，在傍晚时分，当夕阳将病房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时，苏焰会推门进来。他不会停留太久，只是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落在病床上的儿子身上，问一句“今怎么样”，或者听主治医生简短汇报一下进展。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带着惯有的疏离，但冷夜凝敏锐地察觉到，那冰冷的底色里，似乎掺杂了一丝极淡的、类似……放松的情绪？
他不再用那种审视猎物的目光盯着她，也不再刻意制造压迫福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心照不宣的“休战”状态。仿佛轩轩的病危，暂时冻结了所有的恩怨纠葛，迫使这两个势同水火的人，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个脆弱的生命身上。
这种平静，反而让冷夜凝更加不安。她不相信苏焰会真正改变，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她不敢放松警惕，每一次与苏焰短暂的照面，她都紧绷着神经，准备应对可能的发难。然而，苏焰除了必要的询问，几乎没有与她进行任何多余的交流。这种沉默的“正常化”，比直接的冲突更让她感到困惑和……一丝莫名的烦躁。
这下午，轩轩的精神特别好，在冷夜凝的搀扶下，甚至能靠着枕头坐起来一会儿。家伙看着窗外飞来飞去的鸟，咿咿呀呀地指着，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属于孩童的好奇和兴奋。
冷夜凝的心被儿子的笑容填得满满的，暂时忘却了所有的忧虑。她坐在床边，握着轩轩的手，轻声细语地跟他讲着窗外看到的一切，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纯粹的快乐和温柔。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苏焰走了进来。他今似乎没有外出，穿着一件深色的羊绒衫，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儿子带着笑意的脸上，停顿了几秒，然后才转向冷夜凝。
冷夜凝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将轩轩往自己身边拢了拢。
苏焰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眸色微沉，但并没有什么。他走到床尾，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轩轩，然后出乎意料地，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离开，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在离床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没有看冷夜凝，也没有话，只是随手拿起旁边一份林枫送来的、关于集团近期项目的简报，低头翻阅起来。他的存在感依旧强大，但动作从容，仿佛只是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待在儿子的房间里处理一些寻常的工作。
病房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只有轩轩偶尔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咿呀声，冷夜凝轻柔的回应声，以及苏焰翻动纸张的细微声响。阳光暖暖地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冷夜凝的心跳有些失序。苏焰这种近乎“陪伴”的举动，让她感到极度不适和警惕。他到底想干什么？用这种温和的假象来麻痹她吗？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他，他垂眸阅读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神情专注而平静，看不出任何算计的痕迹。
这种看似寻常的共处一室，比任何激烈的对抗都更让她心慌意乱。她宁愿他像以前那样，用冰冷和威胁来划定界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模糊列我的边界，让她无所适从。
轩轩玩了一会儿，很快又露出了疲态，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冷夜凝连忙轻轻扶着他躺下，为他盖好被子。家伙闭上眼睛，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冷夜凝松了口气，直起身，却发现苏焰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文件，正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深邃，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冰寒和戾气，反而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的探究。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身想去倒杯水。
“他睡得很安稳。”苏焰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冷夜凝的脚步顿住，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只是生硬地“嗯”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冷夜凝以为对话已经结束时，苏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迟疑：“你……把他照姑很好。”
这句话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过冷夜凝的心尖。她猛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他这是在……肯定她？
苏焰迎上她惊疑不定的目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攻击性。他顿了顿，补充道：“医生，恢复得比预期要快。”
冷夜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什么。愤怒？嘲讽？还是……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认可”？最终，她只是垂下眼帘，低声：“他是我的儿子。”
这句话，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划清一条界限。
苏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她紧绷的侧脸上读出些什么。最终，他什么也没，只是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我晚上有个跨国会议。”他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林枫会留在这里。”
完，他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儿子，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合上。冷夜凝独自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迷茫和不安。苏焰这反常的平静和偶尔流露出的、近乎“正常”的举动，像一团迷雾，将她紧紧包裹。这场因孩子病情而被迫形成的“休战”，到底能持续多久？而休战之后，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
病房里，阳光依旧温暖，孩子的睡颜依旧恬静。但冷夜凝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之下，是深不可测的暗流。她必须更加心，才能在这短暂的喘息中，为自己和孩子们，寻找到一丝真正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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