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灰烬与新生
苏焰那句生硬的“不用”，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冰，瞬间冻结了空气中刚刚流转起的一丝暖意。冷夜凝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棉签柔软的触福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迅速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勇气和试探，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果然，还是不行吗？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收回了手，将棉签丢进垃圾桶。那点因他笨拙尝试而生的微澜，终究敌不过根深蒂固的隔阂与冷漠。
然而，事情的走向却并未完全如她所料。
第二清晨，冷夜凝醒来时，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个巧精致的白色药膏，旁边放着一叠独立包装的防水创可贴。药膏是她从未见过的国外品牌，包装上印着复杂的成分明，显然是特效的消炎祛疤产品。没有纸条，没有言语，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
她拿起那管药膏，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是他放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对昨晚她那份唐突“关心”的另一种形式的回应？一种更加隐晦、甚至有些别扭的……接受？
她拧开药膏，一股清淡的草药香飘散出来。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沾取了一点，轻轻涂抹在自己手臂那已经淡化的擦伤上。药膏清清凉凉，很舒服。
接下来的几，岚山庄园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缓和期”。苏焰依旧忙碌，神龙见首不见尾，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确实减轻了许多。冷夜凝甚至在某下午，听到福伯低声吩咐厨房，晚餐准备一道她多年前颇为偏爱的、做法复杂的清炖汤品。
当那盅汤被督她面前时，她看着澄澈的汤底和软烂的食材，久久没有动勺。记忆的闸门被撬开一道缝隙，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属于遥远过去的、或许曾有过的一丝温情，混杂着如今复杂的境遇，让她心绪难平。
她舀起一勺汤，送入口郑味道……竟然和记忆中的相差无几。他连这个都记得？这个认知让她喉咙发紧，味同嚼蜡。
更让她意外的是墨墨的变化。家伙似乎彻底从那次礁石惊魂中恢复了过来，并且对“爸爸”这个原本畏惧的存在，产生了一种懵懂的好奇。有一次，冷夜凝带他在图书室看书，墨墨竟然指着画册上一艘大船，仰头问她：“妈咪，爸爸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大船？他会不会带墨墨和轩轩去看海？”
冷夜凝被问得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从未想过，苏焰那种冷硬的人，会和“带儿子看海”这种充满温情的画面联系在一起。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不经意间，推动着看似不可能的齿轮。
一个午后，轩轩在玩闹中不心打翻了茶几上的水杯，玻璃碎片和水渍溅了一地。冷夜凝连忙上前收拾，不慎被一块锋利的碎片划伤了指尖，血珠瞬间涌出。
她吃痛地蹙眉，正准备去找医药箱，书房的门却猛地被推开。苏焰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快步走了出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渗血的手指上，眉头瞬间拧紧，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力道有些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冷夜凝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没事，伤口。”她试图轻描淡写。
苏焰却不理她，径直拉着她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转身去拿医药箱。他的动作依旧带着惯有的冷硬，但翻找消毒水和创可贴的速度却快得惊人。
他半跪在她面前，用棉签蘸取碘伏，心翼翼地擦拭她指尖的伤口。他的指尖温热，与她冰凉的皮肤形成对比。低垂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甚至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笨拙的认真。他靠得很近，冷夜凝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气，能看到他浓密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
这个距离，这个姿态，太过亲密，也太过……反常。冷夜凝浑身僵硬，心跳失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别动。”他低声道，语气依旧算不上温和，却奇异地抚平了她一丝慌乱。
他仔细地消毒，然后撕开创可贴，动作略显生疏却极其专注地将它贴在她的伤口上。完成这一切后，他并没有立刻松开她的手，而是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低着头，看着那个的创可贴，仿佛在确认是否贴得牢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良久，苏焰才缓缓松开手，站起身，背对着她，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下次心点。”
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回了书房，关门声比平时轻了许多。
冷夜凝独自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指尖那个贴得歪歪扭扭的创可贴，心中一片巨大的茫然。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鼻尖仿佛还萦绕着他方才靠近时的气息。
恨意依旧盘踞在心底最深处，但这一次，她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简单地将他的行为归类为“掌控”或“算计”。那瞬间的急促，那笨拙的专注，那别扭的关心……像一道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穿透厚重的冰层，试图照亮某些被长久掩埋的东西。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更精巧的陷阱。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或许缓慢，或许充满不确定性，但改变本身，已经带来了微弱的暖意，在这座曾经只有寒冷的牢笼里，艰难地滋生。
窗外，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满庭院。暖意渐生，虽道阻且长，但冰封的世界，终究是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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